“你害怕了?”斯蒂芬说。
“不。”朱利安平静地回答:“你说的对,现在我们只有这一个办法。我们必须知道白狮的秘密,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但是伯伮斯死了,他的世界像一个盘子似的摔得粉碎,而我们现在就要在碎片中寻找,试图拼凑出一个逝去的世界来。这跟你喜欢的考古很像。”
所以我们要掘人坟墓。斯蒂芬冷冷地想,然后为自己居然这么冷酷而打了一个寒战。
他们弯腰缩首地走到那画着大大十字的墓碑前。铭文还在那儿,没有变,就好像它已经被刻上去几十年一样,但朱利安和斯蒂芬都知道,那铭文总有一天会消失——不在今晚,就在明天,或之后的任何一天——粉碎融化在空气中,像泥土里的人肉粉碎融化在大地中。
斯蒂芬仔细观察了一番。单依靠荧光笔并不保险,他把墓碑的位置,周围的环境一一和记忆中进行对照。确定一切都正常后,朱利安从背包里拿出十字镐,将尖端插进墓碑和地面的缝隙中,把全身的力气压在手柄上,长年积累的土壤抖动了几下,纷纷碎裂。
他们又这样继续干了几次,在墓碑和地面之间显出一条裂缝。这让朱利安感到很高兴。风声越来越大,大片的雪花立刻将裂缝填满,也将他们的脚印渐渐覆盖住。在这种天气里他们不太容易被发现,稍微弄出点儿声响也很难听见。
那条裂缝被逐渐扩大,变成又长又窄的长方形,雪花消失在黑魖魖的洞穴里面。斯蒂芬用手电把里面照亮,看了看,发现棺材还完好地保存着。他们都认为这是个好消息。
掘墓仍在继续。大部分的力气活都是朱利安在干,斯蒂芬只是在一旁用手电照明,他几次想帮忙,但都被朱利安拒绝了。“这么肮脏的活儿还是让我一个人来吧。”他回答。
斯蒂芬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想让朱利安独自一人承受万一被发现的后果,这是真的。现在他蹲在雪地里,手中举着袖珍手电筒,眼睛盯着一寸一寸扩大的黑洞。十字镐和石头摩擦发出难听的吱吱嘎嘎的声音。他盯着那黑洞,觉得神秘莫测,仿佛有什么又大又可怕的东西要从里面突然跳出来似的。他又看着用力挖掘的朱利安,觉得他就像是住在地低下从没见过阳光的挖洞穴的妖精,他们在黑暗中忙碌、生死,对阳光下的世界一无所知,还满以为自己就是全部。
“差不多了。”朱利安的话语打断了他的遐想。斯蒂芬重又看着洞穴——它已经大到可以看清整个棺材了。他稍稍感到一些不安,这种感觉从很远又很近的地方飘来,让他难以说清。
朱利安把镐头一端塞进棺材盖板和四边木板的缝隙里,向一边使劲儿。这时,斯蒂芬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叫起来:“等等!”
但是已经晚了。随着一阵木板涨裂的声音,棺材盖板扭歪了,露出里面的东西来。朱利安和斯蒂芬曾经在之前预测过可能出现的东西:伯伮斯的骨头,或者代替尸体的一团腐烂的衣物,一堆在棺材里面安家的小动物,在幻影的驱使下飞奔而出的幽灵。但他们都没有预料到,显现在棺材里面的,是约西夫·塞奥罗斯惨白可怕的死人脸。
8
“这是假的!”斯蒂芬厉声说。这不可能是上午刚刚埋葬的伐木厂老板的坟墓,他的坟墓明明在十几米外,这只能是伯伮斯·莫拉托夫的。塞奥罗斯尸体的出现不过是又一个幻觉的把戏。为了要证明自己的正确,斯蒂芬把手伸进棺材,但就在他的手指碰到尸体之时,他整个人就像一颗火星被踩熄了一样,在瞬间他脸上的镇定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脸色立时变得煞白,嘴唇也开始哆嗦起来。
从他惊恐的表情上,朱利安感到了可怕的东西。他用拳头抵着喉咙,低声说:“就是塞奥罗斯?”斯蒂芬缩回手,点了点头。他们两个人同时跌坐在雪地里,互相用痛苦又恐惧的眼睛盯着对方。
“我们究竟干了什么呀……”朱利安抚摸着脸颊,喃喃地说。
如果说他们掘伯伮斯的墓时还有一种“我们是在为了活人的安危而挖掘恶魔的秘密”的安慰,那么现在,当挖开塞奥罗斯的墓时,他们连最后一丝道德的防线都崩溃了。他们愣在当场,像傻子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办。
过了一会儿,朱利安爬起来,颤抖着双手要把棺材盖上。斯蒂芬也被他的动作触动,突然醒悟过来,准备帮助他。但就在他的意识飞到空中遨游一圈重新回到大脑时,他注意到一件更为急迫的事情——远处传来了脚步声,跌跌撞撞、不太利落的脚步声,还有属于墓地看管人克洛德科夫那酒醉的、含糊不清的咕哝声。
他们愣住了,一瞬间一动也动弹不得,恐惧顺着血液充斥了全身上下,而且在血管之中如针扎一样疼痛。然后,在这惊惶驱使下,他们拔腿就跑。斯蒂芬的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被朱利安拖着竭尽全力地逃跑。他们跑出了墓地,跑进了树林,还在继续跑着,直到这时,斯蒂芬才慢慢清醒过来,但他立刻想到他们留在积雪上的脚印一定会泄漏逃跑的方向,进而泄漏他们的身份。“朱利安!”他喘着气说,“不行!我们把工具放在那儿了!”
“我都带上了。”朱利安头也不回地说。
“可我们没有盖上棺材!更没有盖好墓碑!”
“没那个时间!”
“人们会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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