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有那么一天,皇帝猜忌他二人……他便舍了一切回乡种田又如何,他师兄照顾他多年,他无论如何也不该做出伤害他的事,他如何忍心毁他一生!
禾后寒下了决心,将竹筒封好,夹紧马腹,向着远处连绵的山脉疾行而去。
禾后寒这么想的同时,在千里之外的沙尘漫天的西北边关,荣嘉禄刚刚接到了皇帝的诏书。他把诏书细细看了一遍,一点点地想到了禾后寒所顾虑的一切,他早在接到上一封家书时得知禾后寒做了丞相时心中就隐隐不安,如今他的不安俨然成真。荣嘉禄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一丝怀念的笑容,温润的眼睛里是同那漫天风沙格格不入的柔和,然后他闭了闭眼,思考了一会儿。再睁开眼时,整个人如同换了一般,只有刚硬坚忍的模样,他做了同禾后寒一样的决定,然后从兵器架上取下一把长弓,披上了寒光凛凛的甲胄。
丞相有何待(下)
京城的夏天终于姗姗来迟地叹了口气,这一口热乎乎的风浮躁地穿过大街小巷,大笑着解下人们的衣服,挂上了夏夜的聒噪。
禾后寒风尘仆仆地进京时,戴了顶斗笠,身上是朴素粗糙的麻布衣服,整个人极不显眼地隐藏在进城的人群中。
这四个月来他对外的说法皆是告病在家,这冷不丁地出现在城外说不过去,他自然要小心隐蔽。其实他心里也知道,皇帝遇刺重伤,他同时告病,紧接着田氏一门下狱,其实明眼人早就看出其中有名堂,不过是不敢去猜罢了。
这会儿皇帝已经上朝一月有余,他也终于抵京了,光明正大地从城外骑马进来总归不好,叫有心人看见又要起风波。
时隔四个月,从春寒料峭到如今夏日炎炎,直叫人觉得恍如隔世。
禾后寒骑着马,优哉游哉地向着城西禾府而去,离着京城十里地的时候,他迫切心急地快马疾行,这进了城反而松懈下来。
禾府的黑底牌匾,禾府的棕木大门,还有门前两座栩栩如生的石兽,这一切一切都叫禾后寒发自内心的亲切欢愉,他下了马,走到门前拉起门环轻扣几下。
“吱呀”一声,大门开了道缝,有人露出个脑袋来,等禾后寒揭了斗笠,那人蓦地瞪大眼睛,大叫一声:“老爷!”,禾后寒摆摆手,那人忙不迭地开了门,把他迎了进来。
禾后寒进了门,边走边问:“府中一切可好?”
那人牵着马跟在后头,亦步亦趋地回答:“都还好,您不见的第二天宫里就来了几个人把管家叫去了。后来张管家辞了好几个人,又把我们剩下的叫在一起吩咐了不准把您出府的消息说出去,说啊,谁说出去就小命难保!”说完偷偷看着禾后寒,不解之意溢于言表。
禾后寒知道那是宫中暗卫过来交待的,辞掉的几人恐怕也是暗卫查出有问题的,他不做解释,只颌首道:“如此本相就放心了,府中如今还有几个人?”
那人掰着手指头,算道:“张管家,前院杂役算上轿夫一共七人,后院洗衣做饭的四个,马夫老王,还有您的贴身小厮,加上小的,一共十四个人。”
禾后寒顿了顿,心中有了数,便吩咐道:“叫人烧桶水来,再做几样清淡的小菜。”又道:“再叫罗祥给本相换床干净的被褥。”
那人立马答是,麻利儿地转身牵着马儿一溜小跑进了偏院。
不过一会儿功夫,整个死气沉沉的禾府就闹腾了起来。
好像有了主心骨,这座宅子才又活了过来。
禾后寒站在前厅,听着这些声音,长长吁了口气。
他现在可以短暂地放松一下,然后必须马上打起全副精神。
这后边还有许多许多事要忙,昱亲王现在不知在哪处虎视眈眈,密探正在加紧查着;崇渊又要打乱朝堂格局,让他这丞相好有用武之地,别再像以前那样做个摆设;还有他的师兄荣嘉禄近日也要带领三万兵士回朝,他得好好琢磨琢磨该怎么隐瞒他们的关系;再往远了说,还有边关之外空北族人的问题……这一切一切繁杂纷乱的东西都横亘在他未来的道路上,他必须要走过去。
禾后寒明白,在江湖上走一圈除掉了七巧教这不过是个开端,崇渊依然只有十三岁,朝堂之上依然风云莫测,边关情势依然微妙难言,他注定这之后许多年都无法清闲。
但在更久更久的多年以后,他会作为舜朝史上成就最高的丞相被载入史册。他的故事将会在舜朝流传,每一个年幼的孩子的远大抱负里都会出现他的身影,他会成为之后每一代皇帝都渴求的丞相,他会成为一个传奇。
这时禾后寒的贴身小厮罗祥急急忙忙地跑过来,道:“大人,大人,皇上来旨了!”
丞相有何快(上)
禾后寒心想,到底是京城的探子,水准就是高。
罗祥惴惴问道:“大人,还烧水么?”
禾后寒笑了,道:“多烧些。”说完他理了理衣袍,大步向前厅走去。
来宣旨的太监换了人,禾后寒见过那太监,是崇渊身边可信的人,只是一副棺材脸,对着皇帝都是不苟言笑。禾府接过两道圣旨,第一次给禾后寒封相,从此满门光耀;第二次一根百年人参,珍药无数,嘘寒问暖尽显帝王恩宠。
禾后寒站起来接了圣旨,手一摆,金镶边朱漆木箱就被人抬进了内屋。
那太监多一个字没有,弯腰躬了躬身就出了丞相府。
禾后寒倒觉得省心,这太监话少人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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