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进来先把长枪解下立于帐边,接着行过礼之后,才回话道:“属下雁海,去年冬天开始跟着荣将军做他的副手,今日起开始做督军近身侍卫。”
这人说话做事有条有理,身手高超,兼之是师兄的得力干将,给他干杂活不是屈才了?禾后寒先是怀疑,继而转念一想,荣嘉禄并非不分轻重的人,他向来行事沉稳妥善,否则也做不到大将军的位置,他如此安排必然有其道理。
禾后寒细细一想便猜了个一二,问道:“你姓日安晏还是四点水的燕?”
雁海虽是年轻,却心思剔透,禾后寒这一问他就明白了,略作停顿才道:“都不是,大雁的雁,大海的海。属下本是空北族人,一年前才自愿投靠了荣将军。”
自愿归顺……禾后寒心思急转,很快就想通了。
按舜朝寻常惯例,降将通常会得到妥善优渥的待遇,但多数时候也就意味着终其一生也就局限于一方天地了。空北与舜朝连年征战,关系可谓水火不容,雁海身为空北族人,却自毁前程,投靠舜朝,怎么说也有点蹊跷。更令人惊奇的是,依禾后寒所见,他师兄荣嘉禄把雁海指给他,恐怕还是十分看重这人,想栽培他想用他!
舜朝的督军手中没有兵权,但其中却又一项职责就是评审众将,提拔优秀有潜力的、弹劾有问题的。要用雁海这等降将自然也不能少了督军审查。
出于某种原因,荣嘉禄认为雁海可信可用,想重用用雁海……可其他众将或许不太认可,荣嘉禄作为边疆统帅,一意孤行擅自重用降将恐怕惹人诟病,这活儿交给他来干再好不过。
能让一个降将完全摆脱反戈的可能,还能得到他师兄的赏识……雁海身上必定具备两样东西:其一,他绝不会叛变。其二,他本领过人。
禾后寒点了点头,了然地道:“原来如此,本官明白了。”
雁海看起来倒有些惊奇,禾后寒问道:“雁侍卫有何疑问?”
雁海道:“来时荣将军交待下官,说督军爱清静,服侍的人越少越好,叫下官一并把大人的起居也打理了,当时下官心中还诧异,将军怎么知道督军一定肯用我,现在一看,到底是将军远见卓识。”
禾后寒并未回应雁海,转而赞道:“雁侍卫生于空北,中原话说的却着实不错。”
雁海稍顿,继而坦言道:“下官对中原一直很向往,小时候做人家仆,主人学习……下官便也跟着沾光学习。”
他这种直言不讳的说话方式让禾后寒想起了珠华,心中添了一分好感,脸上带了和善的笑意:
“那你倒是聪慧。”说罢不再追问,顺手理了理衣袍。
雁海很有眼色,立马道:“下官去为大人准备洗漱用具。”
雁海的态度不卑不亢,既无谄媚也无卑屈更无桀骜,禾后寒十分欣赏他的作风,便微微点头道:“那便劳烦雁侍卫。”
等禾后寒就着雁海打来的热水简单地梳洗过,雁海早已趁这功夫拎了个食盒过来。
禾后寒打开一看,两个鸡蛋一碗米粥旁边还有一碟肉干,难能可贵的是旁边竟然还有个苹果,这伙食比禾后寒想的不知好了多少倍。
边疆气候苦寒,土壤贫瘠,种不了水稻小麦,在这儿米面都是稀罕物,更别提要吃粮食的鸡鸭下的蛋了。舜朝七八十万大军常年驻守氏州边关,昨天又来了二十万士兵,近百万人的兵马全靠氏肃两州供给,粮草却要从帛州宛州宜州三个中原腹地富州长线调度,十分耗时耗力,干粮都是按斗算着运,能运送的蔬菜也不外乎那几样,更别提水果这类难以贮存的食物,在这儿更是难得一见。
禾后寒舀了一口米粥,谈不上多好吃,同宫中崇渊赏赐的珍馐美味,江盛大江南北搜罗的各色小吃自然无法相提并论,但禾后寒打小也没被娇生惯养过,向来不是个乐于享受的人,因而倒也知足地道:“劳雁侍卫费心了。”
雁海道:“下官按照荣将军吩咐办事。”
禾后寒抬头看他一眼,伸手拿起苹果笑道:“这苹果的心意本官领了。”
雁海微黑的皮肤霎时显出一丝尴尬的红来,道:“下官莽撞了。”继而又犹豫地问道:“不知督军如何知晓这苹果是下官的心意?”
禾后寒除珠华外多少年没见过这般直率的人,这时心中更添好感,饶有趣味地看着他道:“本官能掐会算你信否?”
雁海眉头一拧,开口道:“大人这是在戏弄下官。”
禾后寒哈哈大笑,他的确是随口一说,只是想看看雁海的反应。其实这原因简单得很,他从小就不喜苹果,荣嘉禄又怎么会叫人给他拿苹果。
不过他不好说出这缘由,只摆了摆手,笑道:“你倒是个实诚人,本官不作弄你,带我去找荣将军。”
雁海应了声是,将立于帐边的青红色长枪提在手中,几步跨到了帐外。
帐帘一掀,他被敞阔干净得无边无际的日光晃了一下,立春的边疆积雪尚未完全消融,干冷的风在顶顶帐篷之间穿梭,似乎能闻到生冷的铁和冰的气味……这一切都显出一种荒芜来,可他竟然不由自主地笑了。
荣嘉禄的主帐离禾后寒下榻的地方很近。
帅帐乃军务重地,外边有一圈侍卫围着,禾后寒撩了帐子进去,就见荣嘉禄正低头看着平铺在桌子上的羊皮地图。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了一下,荣嘉禄开口却是极为正式的官腔:“督军昨日休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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