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江盛同雁海一同出了帅帐,禾后寒才敛了和善的笑意,正色道:“师兄,你以为江盛此人如何?”
荣嘉禄顺手铺开一张羊皮地图,一边挥手叫禾后寒过来看,一边道:“精而不露,武力深不可测,的确出色,只一身浮华fēng_liú气过于乍眼。”
禾后寒笑笑,道:“师兄眼光犀利,瑞声佩服。”
荣嘉禄轻叹,“瑞声若在我这位置上做几年便也惯于看人了。”
禾后寒做着丞相,有皇帝在上边看顾着还时常觉得与一帮臣子周旋十分吃力耗神,荣嘉禄掌管着边关十几万大军,手底下有一干他叔叔辈的将军,这几年荣家又掌了兵权,他行事用人皆要花数倍心思于禾后寒。
禾后寒目光落在荣嘉禄手中展开的一长卷羊皮地图上,他皱着眉凝思片刻,恍然大悟道:“原来就是这处关口!”
荣嘉禄赞许地点头道:“我以为你做了多年文官,早已忘了师父当年教的勘地术。”
禾后寒摇头,“的确忘了大半,只不过这传说中的魔鬼平原十分好认,你看这两道笔直的山脉,几乎成直角,真是鬼斧神工!”
荣嘉禄不似禾后寒那般惊叹,略略烦恼道:“这两道山脉是空北大军的天然屏障,横过来这条是塔湖,竖着的这条是白鹿,听着名字很温顺,实则凶险异常。”
禾后寒略作一想,试探着问:“虽说两条山脉笔直凶险,但空北一族恐怕也难讨得好去,我大军十数万人凿也将这山脉凿穿了,再不济从这山壁绕过去也可,怎的多年来仍止步不前?”
荣嘉禄又叹,“塔湖左侧是大片沼泽,我军辎重难行,右侧白鹿山壁高耸,空北军士驻扎其上,优势一目了然,我军岂敢冒进。”略顿,似是回忆,继续道:“四年前夏至那日,探子回报空北疏忽,我军有机可趁,终于攀到塔湖顶峰,当时真是振奋人心,所有人都觉得朝胜利迈了一大步,好像再差一点就……”
禾后寒正听得专注,忍不住问道:“怎么?”
荣嘉禄苦笑道:“我们看到了一大片湖。”
禾后寒先是一愣,马上反应过来,陡峭的山壁无法盛住大片的水,山上若生湖自然是地势平缓,这么说来,荣嘉禄当时领兵千辛万苦攀到顶峰,却迎面对上空北兵力平地铺开,塔湖山脉对着舜朝边界这边十分陡峭难登,舜朝大军在后方难以接应,恐怕是惨败了。
禾后寒想到这里不禁长叹道:“难道这就是塔湖山脉名字的由来?这么看来,倒真是无从下手,先是攻不上去,即便攻上去了又难以守住。况塔湖山壁一侧皆是缓坡,长度不可预计,凿穿一法也是断然行不通的。”
荣嘉禄也叹,“若非这般棘手,又怎会称之为魔鬼平原。”
禾后寒想了想,道:“从上过攀不过去,从两侧也无法通行,不如试试从下边?”
荣嘉禄一点即通:“你是说挖地道?”神色间微露笑意,道:“我倒是想过,可与众将探讨却是不可行。其一,从我军军营的位置到塔湖山脉,再算上整个山脉的纵宽,这工程未免太过浩大。其二,这么大的动作,空北大军一旦发现,我军恐怕要受制于人。其三,即便这隧道朕挖成了,我大军十数万人通行所需时间却不是一时半刻,若被空北截住出口,便前功尽弃。”
禾后寒眉头不知不觉拧在一起,半晌不说话,神情专注极了。
荣嘉禄看他陷入思绪,叹道:“我对此也是一筹莫展,昨日有将军开始主张强攻,以我舜朝二十万大军的兵力,蛮力或可取胜,只是这代价太大,且后力不继乃兵家大忌,因而我并不赞成。”
禾后寒漫不经心的嗯了声,心思全然不在这了,荣嘉禄是熟知禾后寒秉性的,知他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便了然道:“瑞声今日便先回去罢,我巡过大军再去找你详谈。”
禾后寒又嗯了声,转身出了帐篷。他步子心不在焉,偏偏表情又格外专注,叫荣嘉禄一边怀念一边失笑了。
傍晚。
禾后寒一下午都坐在帐篷里苦思冥想,其间只有江盛来了两趟,问他伙房在何处,又问他晚饭想吃什么口味。
这时他正有些饿了,就见江盛喜滋滋地拎了个雕花食盒钻进了帐篷,一边邀功似的道:“瑞声过来尝尝,这是在下亲手做的。”
禾后寒瞅了他一眼,似问非问地道:“你忙了一下午?”
江盛手脚麻利地将一应盘碗摆好,道:“多亏雁侍卫在,否则在下连伙房都进不去,荣将军治军有方,叫人佩服。”
禾后寒点点头,道:“江公子有心,但日后还是少做些杂事,此处不比京城,可叫江公子随心所欲。”
“实在不成,在下就在自己帐篷里搭个灶台。”江盛不以为然地道,动手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在禾后寒碗里,眸子盈了一水柔情,要叫荣嘉禄见了,想必要大吃一惊。
禾后寒扫了眼那条装在白莲瓷盘中的清蒸鱼,惊讶地道:“想不到在这边关远地竟然能吃到江南特产潇水鱼,你这一路要用多少冰?”想了想又道:“也是,卫河商会遍布大江南北,站站换些冰也不是难事。”
江盛笑眯眯地道:“瑞声可是在替在下操心?”说着他好像喜不自胜了似的,强忍着要笑的样子,又道:“在下知道瑞声最爱潇水鱼,带来几条死鱼不是叫瑞声失望?”
禾后寒一听,不禁有些感叹,“千里迢迢的路一直养着这么几条鱼,倒真是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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