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腿已经有了知觉,”司马安道,“胡太医说我很快便能够站起来。”
“是吗?”婉儿终于开口,“胡太医和父亲是故交,祖父曾经有恩于他。”谈话到这里戛然而止,只因为在他们面前出现了一个人——张天。
“张天,你到哪里去了?!”司马安喊道,张天看起来安然无恙,恢复了女装,右手绑着厚厚的白色布条,里面深褐色的草药汁液浸染了最薄处。
张天几步走到司马安面前,视线扫过上官婉儿,继而对着司马安道:“你不是想知道谁是姐姐的情郎吗,现在我可以告诉你,那人便是禁军统领李多祚的儿子李崇训,那日在太医院射杀你的箭是从他那儿拿来的。”
司马安震惊道:“是李崇训带走你?”
张天伸出手,翻转道:“他受姐姐嘱托照顾我,但我却恨死了他,若不是上官婉儿相助,我定然拔剑杀了他。”
“司马,如今事情办妥,婉儿告辞。”上官婉儿轻轻说罢,低头褪下右手上的银色链子,绕到司马安跟前,交到她手中道,“这个,还给你。”
司马安看着手心的链子,猛然想起当日初见婉儿的场景。
“我送给你的便是你的,你怎么能还?”
“我不需要这个,我需要的东西你已经给了别人。”
“婉儿,我……”
“你能告诉我,这手链上画的符号究竟是何意思?”她微蹙眉头,盯着那字符问。
司马安握紧了手链,感觉到它在手心发烫的温度,启口道:“w,腊梅。”
“腊梅……”婉儿若有所思。
“这儿将会有一朵梅花盛开。”山谷底,那人点着自己的眉心道。
“司马,坠车的时候何人救你出谷底?”婉儿问。
司马安略一思索,摇头道:“我醒来的时候便已经到了这里,并不曾见过救我的人。”
“那个人很像你。”婉儿喃喃道,但司马安并未听清,她心里记挂着另外一个人,“婉儿,你回宫后能不能替我找找太平公主,已经一月未有她的消息了。”
待司马安说罢,张天瞥了一眼上官婉儿,她虽然表面上云淡风轻,但内心恐怕早已经被这句话所刺伤。
“好。”上官婉儿答罢,并不等司马安反应,径直往门外而去,贺兰敏之的事情远远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此刻的平静只是暴风雨来前的安宁,武三思、李显之间的平衡已经被打破,斗争才刚刚开始,上官婉儿很清楚自己将要做的,那就是,击倒所有的敌人,不遗余力地去争夺天后的信任。
还有,将司马安深深埋藏在心底。
“你对她未免太残忍,”张天说,“我先回太子府,贺兰敏之倒了,宫中必有异动。”
“嗯。”司马安看着她们一个个转身离去,只觉得心一下子空了。
李令月……
大明宫。
上官婉儿被人带进内殿的时候只见着萧景一人,她正低着头,执笔似是在批阅奏折。婉儿见她姿态,镇定而从容,衣裳虽然样式简单,但其自心底而来的气度也只有像萧氏这样的大族才培养的出。
对萧景婉儿原本觉得知根知底,但眼下看来,跟在天后身边的她也在不知不觉之中染上了天后的气息,像了天后三分模样。
我以后会不会也变成她?
这个念头在婉儿心中闪过,不禁摇了摇头,我怎么可能变成她,我要做我自己。
萧景似乎故意在冷落她,致使婉儿平白无故地被罚站了三个时辰,但萧景也从未停下,手中代表权威的朱笔不停书写,直到一盒朱砂见低,她才稍微抬起头来,一见婉儿脸上略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再佯装亲昵地站起身挽住婉儿的手道:“好婉儿,瞧我忙的,都忘记你要来了。”
“无妨,婉儿站的不是很久。”
“天后要你来与我一同制诰,真是太好了,先前在习艺馆我们不曾接触,但我早就察觉了你的才气,如今一同为天后办事,应该更加亲近才是。”萧景一边说着一边将婉儿朝桌案边带去,指着案上堆积如山的折子加快语速道,“婉儿你仔细听好了,这一堆是兵部的折子,这一对是地方官员上的折子,这里是朝堂所记,而这儿将的是皇室宗族事务,那儿是未曾分类的,对了,桌案下还有一小叠,后宫的吃穿用度都在里面,还有些寻常杂事……”
婉儿只觉得脑袋里有蚊子在嗡嗡作响,不曾罢休,萧景的嘴很快,婉儿从未见过说话如此快的人,但又不敢松懈一分,若是记错了记漏了,那便可能出天大的错漏。
“兵部还有军政大事,需要分拣出来交给上面处理,其余一干小事,你可自行处置。”萧景用这句话结束了谈话,扭头对着一宫女道,“朱砂没了,你去内务府取一些来,给婉儿姑娘上杯茶。”
婉儿见她作势要走,着急之下拉住她的衣袖道:“萧景,你去哪里?”
面前这浩浩荡荡的东西,自己一个新人如何能应付得了?
“我去天后娘娘那儿,天后此刻在太极宫陪着天皇。”
“天皇不是有太平公主陪着吗,天后一天陪同多少个时辰?”婉儿说罢,但见萧景面色一改,便添了一句道,“婉儿只是关心天后凤体。”
“太平公主被天后罚去了南山别苑,一时半会不会在宫内。”萧景说罢,匆匆而去。
婉儿头疼地翻开第一个奏折,心里想着如何告知司马安此事,却不想来了一人,正巧解了此时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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