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叠枫吃了一吓,正要甩开他的手,却觉慕容笛手指一移,指尖搭上了自己的腕脉。
扯住他的手纤长细弱得仿佛毫无力劲,慕容笛闭着眼睛感受着指尖的脉动,待得南叠枫反应过来他发现了什么抽回左手,对上的已是慕容笛瞪大的双眼。
“南叠枫,你疯了?!”
历来医毒相通,慕容笛用毒的本事当世第一,医术自也高明非常。此时一判南叠枫脉象,已知他内中实有翻血,而且,远比这表象上看起来严重得多。
南叠枫抹去蒙住眼前的雨水,道:“调息太急而已,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调息太急?你当我白痴?”慕容笛弯眉倒竖,伸手便去翻南叠枫衣襟,南叠枫措手不及,被他一把搜出一条沾着血迹的白帕,倏地一下抖开,睁着大而亮的眸子瞪着南叠枫。
“慕容兄,这不关你的事罢。”南叠枫扯回巾帕重新收入怀中,转身便走。
慕容笛倒也不拦,待得南叠枫走出三四步,忽得道:“你经脉之中有股逆气,这曲子的确可以让你周身经脉通畅内功大进,但这股逆气却反行得厉害,堵着你胸口要冲,积下淤血。偏偏你心中着急,一天习这曲子数遍,这逆气反行和经络真气冲撞得愈甚,你这淤血就越重。”
南叠枫全然不理会,兀自仍往门口走。
“正常习武之人,内功至你这一层已可夏不怕暑冬不惧冻,但你冬天怕冷,不能接触寒水,甚至淋场雨淋得狠了,都会发热。”
南叠枫眉间一皱,脚步却仍旧不停。
“你不能喝酒,哪怕一口。因为一旦饮酒,就会化成催情之药,让你神志迷失。”
南叠枫脚步猛得一顿,转过头来。
“你想知道为什么你的身子会这样?”慕容笛神色凝重,缓缓走近南叠枫,道:“你中过毒。”
南叠枫心中一颤,与自己几乎从小相伴的毛病被慕容笛一字不差地道出,并且下了一个自己从未想到过的结论。
“什么毒?”
“绝意花。”慕容笛盯住南叠枫,道:“阳灵教创教之时便有的毒物,只因药性过于温和,寻常教众拿它无用,所以近几十年来已经消匿江湖,仅两位教主各管有阳灵教所有毒物,手中才有绝意花。药效无他,只是会令人忘却服药之前所有过往,其后遗存的害处也并不大,无非不能受冻、不能饮酒,体中潜藏一小股无法去除的逆气而已。”
“有人想……让我忘记前事?”南叠枫蹙眉。
“‘有人’?”慕容笛冷哼一声,道:“你几岁被陵鹤子收养?”
“三岁左右。”
“你如何被收养,收养之前的事,你可有片点印象?”
南叠枫心中一震。
自己自从到青竹小居后,记忆便没有中断过,而依慕容笛所言,只有阳灵教明暗两主手中才有绝意花,那么,抹去自己记忆的是……
……宁添南。
南叠枫长吐一口气,感觉打在脸上的雨滴冰得刺骨。
也许是发现自己的这一张脸和他太为相似,父亲为了阻拦这一场重蹈覆辙,可谓用尽心力。
“绝意花的毒性并不严重,”慕容笛道,“严重的是,阳灵教毒物成千上万,就算是我,对每一种毒物的毒性也无法完全知晓,尤其是它与其他的毒物相混会如何,或者当脉息真气改变时会怎样。”
南叠枫似乎料到他下一句将要说出什么,微侧过头,精致的眉心轻轻拧起。
“你兴许不知这逆气缘由,但以你的武功修为,这脉象不用我说你也该知道,”慕容笛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伤入脉血,照此以往,命将不保。”
雨水淅沥,夏秋之交的余热仿佛在这场雨中涤荡干净,夜深雨凉。
南叠枫转回头,看向慕容笛的眼神一往清淡,道:“多谢慕容兄提醒。”言罢转身欲走,却被慕容笛又一把扯住袖子。
“你以为我爱管你的闲事?”慕容笛弯眉高挑,竟有些愠了,“且不论你这身子能否挺到七日之后上玲珑山,你要一死了之,扬心要怎么办?”
南叠枫皱紧眉心,摘开慕容笛扯住自己的手,道:“扬心只要无恙脱困,自然跟你相认,况且皇上也许诺——”
“南叠枫,”慕容笛打断他,道:“你受绝意花之毒遗害不能饮酒,是何时发现的?”
南叠枫眸中一凛,抿住唇没有接话。
慕容笛晶亮的眸子一眯,道“我就知道。”
“慕容笛,”南叠枫叹出一口气,“我和扬心清清白白。”
慕容笛盯着他,明亮的眼睛因雨珠的滚落蒙上了一层浅淡的雾气,蒙得那内中的神色摇惑不明,半晌,伸手在袖中一掏,往南叠枫手中塞了个黑色瓷瓶,道:“这药每日送服,可勉强抑你半月逆气,若你还不停手,神仙也救不了你了。南叠枫,你的命不只有你自己需要,你最好给我记着。”说罢一甩袍袖,转身绕过南叠枫,头也不回径直往院外而去。
逆着慕容笛去向有个脚步声疾疾冒雨而来,在月拱门外一顿,松了口气,又三两步奔了过来,将纸伞遮了过来,道:“下这么大雨怎么也不回去?慕容笛来这里干什么?”
“呼延。”南叠枫抬眼看向呼延啸,刚要再说什么,却觉脑中一沉,身子已然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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