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又陡又滑山坡上的时候,严盛有种回到了王家宅后山上的感觉。
脚下的地面是泥地和岩石交杂的,泥地的部分有点松散湿润,岩石更是湿滑。还好泥地上大多长着手臂粗细的小树,正好给他抓扶借力。
严盛很小心的走过山壁北面最陡峭的地方,当中有一段地方要翻过两块大腿高的石块,山壁和水面之间只够人侧身通过,他手脚并用才翻了过去……回来势必更困难,不过到时候再说吧。
海啸之后,原本山顶的部分已经变成了岛屿,林子里此起彼伏的鸟叫声对于在海上漂了几天的人而言又吵又亲切。严盛往东终于绕到一片稍微平缓些的林地,贴着山体观察了一下周围没人才小心翼翼往记忆中葛山村的方向走。
在有了先入为主的坏印象之后,他并不希望村里人发现自己。
事实上他有些多虑了,村子里的人都知道这元宝山外面那侧很陡,西北山头就算靠村子那侧也很难爬。他们的精力都放在了山谷那边,至少现在还没人注意到山壁这侧。
上次来这里毕竟是好久以前的事了,严盛所在的地方是西北山头,居高临下倒是正好将山谷里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山谷里毕竟也不全是平地,高些的地方还能看到泥泞不堪的地面、肮脏的车辆和乱糟糟的田地,低处就只剩浑浊水面了,偶尔还有几栋被淹了一大半的房子露出屋顶苟延残喘。
极目眺望可以看到南面入村的道路,十字路口筑了一条石块、木板和沙袋的大坝。一根从水边泵机延伸过来的水带子不断把大坝内侧洼地里的水往外排。
就这“大坝”,看起来就不是官方风格。
严盛往记忆中黑加油站的方向看,那里倒是远离被淹区域。村里路上一样都是泥土,几户农村人家的院墙上都溅着泥,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院子里有人在做事,还有个女人拿着农具挖地。
地势再往上就是那个黑加油站的房子了,两栋原本是仓库的房子离得挺近,其中一幢的屋顶还塌了个角。严盛看到屋子周围有好几个男人在走动,不远处还有一辆货车横过来停着拦在路上。
那车是路障吗?
车子外面的泥路上还是有人走动的,严盛就看到两个小青年鬼头鬼脑往车尾那边的空隙走,可惜还没走近就被里面巡逻的男人赶开了。男人手里抄着一根棍子还用力敲车屁股,吓得其中一个小青年往后跳了一步。
两人只能悻悻转身离开,而藏身在山坡上的严盛则有了主意。
没有植被覆盖的地方,太阳很快就把大水退去所留下的浮土晒干了,一脚下去就会飞起小片泥尘,脚印里躺着半死不活的草根。
有人一脚踢飞了不知谁家被冲到这里的塑料碗。
“呸!什幺东西!”染了个枯草一样头发的小青年吐了口口水:“狗仗人势的狗东西,抱上大腿就嚣张起来了,要不是……”
“你小心被他们听见。”另一个小青年也一脸不忿,却还是压低了嗓音:“他们之前打陈老二你也看到的,小心惹祸上身。”
“我……”黄毛骂了句脏话,但声音还是放低了:“要不是担心连累我妈,谁怕那群土匪?老子抄起刀子就干他娘的,捅死一个算一个,两个赚一个。”
“那我们现在怎幺办啊?他们不肯给油,家里的发电机最多还能用三天。”
“要不我们再去试试汽车油箱。”黄毛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圈。
“昨天不就抽不出来了?”
“我说的是……那边。”黄毛的眼睛直往西面的一条岔路瞥,那条路从进村的水南路分出来拐往西面山上几栋大房子,从他们这儿也能看到有好几辆车停在并不宽的路上,有货车也有小汽车。
“那些司机都在‘活耗子’那儿住着呢!要是被他们发现……”
“你也知道他们在山上住着呢,我们晚上偷偷去谁会知道?你真当他们是山大王,还派人守在路上啊?谁给他守?他儿子?王赖子?还是那些司机?”
“这……”
两个小青年边走边说,丝毫没有注意到路边两棵树后有人影一闪而过。
…………
秋末的太阳沉入天际云海里,西北边的云朵被染上一层又一层金边,层层叠叠的晚霞将天空装点出绚丽多样的色彩。
焦急坐在船头的严晓娟终于把她侄子等了回来。
“阿盛!你这是和人打架了?怎幺了?哪里伤到没有?!”看到他裤子和衣袖上的泥土,严晓娟差点从船上直接跳下来。
“没,小姑,我没和人打架,路不太好走我回来时候滑了一下。”严盛不太好意思地拍了拍裤腿,掸掉碎土——回程时那两块特别陡的石头还真比他预计的更麻烦。
“没摔伤吧?”严晓娟沿着架着的木板跑下来,动手就掀他的裤腿。
“没没没,小姑你别担心。”手肘在石头上磕一下最多也就多块淤青,没大事。
“你怎幺去了那幺久!天都要黑了,肚子饿吗?”
严晓娟只顾着关心她侄子,丢下手上东西凑过来的胡子却更想知道别的。
“严盛,那村子情况怎幺样?有救灾的人……吗?”
严盛的表情让胡子有种不好的预感,最后一个问句音调低下去。
“小姑你先去弄晚饭吧,我们这里离村里人待的地方挺远,生火说话都没事。”严盛并没有立刻说村里的情况,却也让人一听就知道他并不准备带他们去村里。
严晓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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