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破庙近在眼前了,慕容厉才自觉的收回手去,借口太困,自行窝到亲卫那一堆去,红着泪目抄了一条不知是谁的毯子,将自己从头到脚裹了个严实。
他这举动,郭逸更以为是心中难过不愿理人,只教亲卫们与郭适都莫要吵到慕容厉,竟将这些人全赶了出去做早课练功、造饭吃早点,只除了他自己守在一边,均不许走出走进发出响动,唯恐惊扰了慕容厉休息。
郭适心中不满,迎着父亲的冷眼迈回庙里大声问:“爹爹究竟当他是徒弟还是亲儿?怎地待他比待适儿还要亲、还要好?”
郭逸慌忙之下,只得将郭适扯出庙门,小心解释了半夜里两人出去究竟所为何事,却没敢说起慕容厉七尺男儿哭得像个孩子。
郭适听了心里好受了点,却又开始计较父亲独自去祭奠亡母,竟也越想越伤心,伏在郭逸怀中哭到睡了过去。
这样一来,郭逸一行便在破庙中多呆了一天才又重新启程。
行程已逾半月,间中无惊无险,一众人等虽有些劳累,却也都还精神。只不过郭适却越来越容易对着慕容厉冷眼相向,也不知是眼见着京师近了有些胆怯,还是真觉得王爷师兄对自己父亲实在太过接近,心生警惕。
郭逸本不在意,原以为是小孩子性格清冷见不惯外人,时日久了便会好转。可谁知一路上竟有些愈演愈烈的架势,好几次都闹得他出声喝止,郭适才又气红了一张小脸躲进马车去,谁也不理的呆至晚间休息。
若是不住客栈露宿荒野,这孩子甚至连晚上吃饭都不愿出来。
无奈之下,郭逸又一次大半夜跑到离宿营之处有段距离的一处湖边,独自对着湖水吹起了笛子。
第十八回
笛声如泣如诉,他一人坐在那里,在尾随而至的慕容厉眼中看来,只觉得此景本非人间所应有,却又心中愧疚,认为是他自己的过错累得师弟不喜,闹得师傅心中难过,才会半夜不休息跑到湖边来吹笛发泄。
慕容厉无声无息的走到郭逸身侧坐下,静静的陪着自己师傅,双目尽量自然的望向四周风景。
此时已近八月,此地却是蜀中,山路奇多,难得有这么一处湖景,却也被群山围住,好似一个盆子般。
四面山上,俱有相当大的佛像石雕、谒语石刻。纵是在这午夜里,以慕容厉的目力看过去也毫不费力。
四下里清清静静,只除偶有些蟋蟀虫鸣,就只余郭逸那一管笛声,空灵幽远,在山间流转不歇。
也不知郭逸确是心中郁闷已散,还是被这景色影响了情绪。他原本吹奏的是祭奠亡妻时的曲子,一曲末了后,笛声却又慢慢转变为平静悠远,令听者有如刚喝下一杯不冷不热的温水,舒服至极。
可正当此时,却有一道筝音突地响起,划破长空,破坏了笛曲中的意境。
若是非得要用情景来形容,那便像是平原之中突起烽烟,战号骤响,接着便是有如千军万马奔袭而至,杀伐之声绵绵不绝!
那筝乐一声高过一声,一浪较一浪汹涌,竟激得湖水四溅,平静的景色不复再见。而听此音者,就连慕容厉这般军中长大的将领,也有种心血涌动,无法平静之感,若不是他仍留心听着郭逸越发平缓轻柔的笛声,只怕已跳将起来,随便找个目标就要大打出手了!
郭逸亦不得轻松,他吹得越平缓轻柔,便感那筝乐越发的张狂,像是要迫着他挺身迎和,改为激烈弑杀的战争曲子。就连胸中那股厮杀之意,也越来越强烈,越来越难以压抑。
停了手指,郭逸猛的跃起身,整个人腾到空中,竟好像是踏在湖中无风自起的浪头上,朗声喝道:“何方高人,隐居于此?无意打扰,实乃逸之过。既是有意邀战,便请尊驾现身一见!”
话音刚落,便听得一个有些许熟悉的声音道:“五载未见,太傅果然心静如水,竟连如此厮杀之音,也无法激起南郭居士深藏胸中的战意么?”
随着那话音,慕容厉已脱口叫道:“皇兄!”
郭逸亦是一惊:“圣上怎会出现在此?”
说话间,一叶小舟已从湖的对面芦草丛中划出,一名身着玄色文衫的男子端坐其上,面前赫然架着一具筝。
那玄衣男子与慕容厉长得有几分相似,却又不像慕容厉那般方正端庄。他狭长脸庞,天庭宽广,一双狭长凤目中黑眸流转,长眉微展,嘴角虽有笑意,却露着几分冰冷,眼角虽向下弯着,却隐隐有些愁苦之相。
说到底,却是比慕容厉要俊美得多,风骨上,倒与郭逸很有几分相似了。
此人待舟行至湖中心便站起身来,身无长物,只腰间系着一块玉佩,却是龙形。
他竟弃舟而起,飞快在湖面上点了几下,一个翻身已到了郭逸面前。
还不等郭逸和慕容厉有所动作,他便鞠身为礼向郭逸道:“师傅!徒儿在此已等了半月!”
那把声音中,竟是带着些许哽咽之意的。
“怎会如此?”郭逸吓了一跳,连忙双手挽起眼前人,细细端详一番,略皱着眉问:“身为九五之尊,独自离宫,竟在此山野之中隐居半月,圣上此举,是何道理?”
连慕容厉也忍不住拉着此人道:“皇兄,肃恭走时不是已与您说好了么?怎地您如今这般莽撞?”
来人,竟真的是越国当朝帝君——慕容时。
慕容时朝慕容厉摆摆手,拉着郭逸原地坐下,微笑道:“师傅一别五载,过得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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