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再有下回,闹起来谁也得不着好处。”
纳公爷看着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只觉魂儿从七窍都飞出去了,到这会子才为先前一拍脑袋的决定感到后怕。他诺诺答应了,从薛家出来还有些发晕,路过清水胡同找见了红颜知己,好好排解了一通,将到太阳下山,才回过神儿来。
宫里也掌灯了,一排排的宫灯升到檐下,小太监两两一班,站在暖阁的大玻璃底下上窗户。
太皇太后和太后用过了酒膳,点了两个小戏儿唱昆曲。也不是多爱听那曲子,不过就是孀居生活乏味,宫里有时候静得人心慌,有了低吟浅唱,就有短暂的热闹,像冬天拿果子熏屋子似的,这些小曲儿也有同样的功效。
太皇太后歪在座儿上,慢吞吞拿手指头叩击引枕,跟着抑扬顿挫的调门打拍子。皇太后意兴阑珊,看见嘤鸣在外间走动,招她进来说话,“这会子要回头所了?”
嘤鸣笑着说不呢,“奴才等老佛爷歇下了再回去,横竖夜里没什么事儿。”
太后点了点头,有意无意地和太皇太后说起春贵妃,“挼蓝想是很得皇帝宠爱,听说昨儿皇帝上承乾宫瞧了一回,还赏了好些东西。”
太皇太后自然是乐见其成的,对她来说翻谁牌子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诞下皇嗣来。
当然,很快这个矛头又转向了嘤鸣,“春贵妃得宠,你心里头难受么?”
嘤鸣愣了一下,说不难受怕是不成的,两位主子又该叹气了。于是眉心轻轻浮起了一点哀愁,这点哀愁夹带在笑意里,忧伤得恰到好处。
“奴才不知道该怎么回老佛爷的话,贵妃娘娘既然晋了位,主子厚待她是应当的,奴才不敢难受。”
不敢难受?那就是很难受,却不得不憋着的意思吧?太后来了精神,“你大度自然是好的,可心里头一潭死水,岂不要当姑子去了么!那个春吉里氏是才入宫的,既然封了贵妃,总要成全她的脸面,这也是没法子。先头孝慧皇后永安,我就瞧出来你和皇帝都有这心思,不过碍于孝慧皇后,难免有些顾虑罢了。”
这皇太后简直就是剖析人心的高手,嘤鸣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只得赔笑。
太皇太后也笑吟吟的,说不容易,“你这孩子,心思藏得深,这么着好也不好。你常在咱们跟前,什么话不能和我们说呢,今儿不问你,只怕你自己不知道要忍到什么时候去。”一面说,一面转头对太后道,“有件事儿我琢磨了两天了,大婚事宜怎么操办才好?我瞧人就别出去了吧,家里头送迎倒麻烦。”
皇太后听了笑道:“老佛爷这是不愿意把人放出去,身边呆惯了,离了一时一刻都不放心。”
“倒也不是。我是想着,如今把人留在我跟前,像我这老婆子没有成全之心似的。明儿吧,”太皇太后高兴地一抚掌,“明儿等皇帝来请安,我再和他好好细说。”
嘤鸣顿时脑子里嗡嗡作响,太皇太后要和皇帝细说什么,是她控制不了的。她开始后悔,不该顺着她们的意思说话,这会儿补救也来不及了,回去惴惴不安过了一夜。第二天乌眉灶眼地进了慈宁宫,皇帝来时她连头都没敢抬,老老实实侍立在一旁,恨不得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缩进墙上的轿瓶里去。
皇帝请过安,陪着太皇太后说会子话,朝堂上的,大臣家里的事儿都有。起先还好,太皇太后也是一笑一乐,半道上忽然看向了嘤鸣,“姑娘昨儿不高兴了,皇帝猜猜是怎么回事儿。”
嘤鸣只觉脸上汗毛都竖了起来,腿颤身摇简直要站不住。
皇帝奇怪地瞥了她一眼,嘴里还应太皇太后,“孙儿不知道。”
太皇太后笑着说:“还不是因你抬举贵妃么,嘤鸣心里不受用了。毕竟是女孩儿,这上头有些小心思,也不能怪她。咱们宫里是这么的,和外头家子不一样,往后得慢慢习惯才好。”
皇帝呢,面上虽然平淡,心里却像滚水沸腾起来,一面疑惑,一面七上八下。
她怎么能为这事儿不高兴?为什么不高兴?他厚待谁,翻谁的牌子,都和她不相干的,她有什么道理不高兴?难道……她心里偷着喜欢他?瞧瞧那面如死灰,是吃味吃过了头的症状吗?她真的喜欢他?
皇帝胡乱思忖着,脑子里全没了章程。心头大跳起来,越想越慌乱,手里的杯子原本好好端着,一瞬杯里荡起涟漪,竟连拿都拿不稳了。他慌忙把杯子放回炕几上,勉强定住心神才道:“我……朕,朕是瞧着崇善治水有功,是……是瞧着皇考敏贵妃的面子……”
太皇太后看着皇帝的模样,一时也瞠目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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