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淡微茫的光线中,一声不吭悄然饮泣的鬼怒川面色灰白如石雕,整张脸上只有眼睑和眼白逐渐发红了。草津初时还出言劝阻,到后来连劝也不忍劝了。自己的青梅竹马原来有这么多眼泪可流,是他从没计算过的,同样地,他没计算过小热把多少苦楚在心里埋藏了多久。隐忍到极限而不得释放,比大哭一场更苦,作为友人能为小热做的,只剩下全盘接纳他的情绪而已。
过了将近一小时,大约是所有泪水流淌殆尽,小热停止了哭泣,目光呆滞地又朝天花板望了半晌,眼珠才有些微转动,开口有气无力地叫他:“……小锦?”
听到好友干涩的嗓音,惯常被服侍、不会伺候人的大少爷也想到了该给对方补充点水分,便起身去倒了杯白水,扶小热坐起来,把水杯举到他唇边。
“谢谢小锦。”咽了两口水,声音终于像个活人了,“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这次他没叫小热别道歉,心安理得地收下了这份歉意:“一句‘对不起’就算了?发烧一天,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半夜还一个人跑去打电话,如果我没发现,是不是就要在电话前睡到早晨才被护士捡回来啊?”
“对不起……”
总计收到两句“对不起”,他的气消了,又递水杯过去:“再喝点吗?”
他的青梅竹马老实接下杯子,慢慢喝光,把空杯放在时钟旁:“好像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让小锦困扰了,是我的错。”
“不是。”平常的鬼怒川热史回来了,但他不想跟着退回那藏头露尾的“平常的”气氛里,“没有不该说,也没有困扰。只不过是你喜欢由布院烟,这种事跟我说了又有什么问题,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故作洒脱的语气,双眼却全神贯注逼视着对方,像要直直盯进心灵最深处去。
两人身体没接触,他也能感到小热浑身一僵,周围的空气都随之凝滞了一刹那——也只有一刹那,空气很快又流动起来,他最好的朋友笑了:“小锦说的都对。”
是他看不够的、小热发自内心的笑,像沾染了某种草本植物清新气味的薰风。
于是他也笑起来:“还想给他打电话吗,我陪你。”
“也太晚了吧。”
凌晨三点多,的确不早,然而吵醒那个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睡的家伙,他是全没压力:“由布院自己会找时间补眠的,你不是比我了解他吗?”
“……那就是太早了。”小热敛起笑容,“今天……不对,是昨天,发烧烧得迷迷糊糊,还以为自己快要死了,才想告诉小烟。现在退烧了,又觉得还没做好准备。”
“需要做什么准备啊?拨通电话,把话说明白,然后……我不是说过吗,那家伙敢生你气,我要他好看!”
小热低下头,几秒钟后又抬起来:“准备呢……就是我希望,在打电话之前,确定自己不畏惧任何结果……即使是,最坏的结果。”
他叹了一口气,做着最后的尝试:“你这样好的人,不会有坏结果。”
“小润也是很好的人啊,”他的青梅竹马说着躺下了,表明绝不愿去打这个不知太晚还是太早的电话,“我忘不掉他的结果。被无可取代的朋友绝交,就算明知是气话,真的无所谓吗?而且第二天就……松村君真心想说的话,他再也听不见了……几时我能像他那样,放下电话还笑得出呢……”
“小热是小热,不需要像别人。”他嘴上还在挣扎,心下已偃旗息鼓。比谁都害怕被重要的人讨厌,才会在遭到他冷待的那些年都不敢张口问清原因;抱紧装有薛定谔之猫的箱子,抗拒着打开看一眼定其生死——这就是他的小热,想做出改变不啻脱胎换骨,谈何容易?
仿佛察觉到他其实认输了,小热掐断了这个话题:“说到小润,就想起刚认识他的时候,我还特别怕打针。小润问我,有没有很喜欢、很想见的人,让我别总想着针,要不停地想喜欢的人,想如果不坚持下去就再见不到他……”
他带着淡淡的醋意问:“于是就想着那家伙吗?”
小热郑重地纠正:“你们每个人我都想过。”
“想他比想我多?”仍然不痛快。
“因为后来可以常见小锦嘛。”是解释,不是否认。
可他心里莫名舒坦了。生日晚他二十余天的小热,像比他年长似的包容着他的任性,又不因此抛却自己的原则——俨然还是他从小深深依恋到大的那个人,和喜不喜欢由布院半点不相干。
和他喜欢谁、不喜欢谁亦不相干。
“……那等我跟燻出国了,你可要多想想我们。”他提出要求,半是正经半是撒娇的意味。
小热轻声答应:“会的。”
赶在天亮之前,两人分别又睡了短短的一觉。时间虽不长,草津却睡得酣沉甜美,朦胧感到胸中有团经久不散的郁气被一扫而空。他起身洗漱时,有马进了病房替他收拾昨晚过夜的用品,见他从卫生间走出来,怔了一下才问:“锦史郎今天气色真好,有什么喜事吗?”
他望一望继他之后准备去洗漱的青梅竹马,对有马笑着答:“夜里小热退烧了,今天我们可以安心开学习会了。”
“等下有护士来给我抽血,小锦记得戴口罩,否则当心被训。”与他擦身而过时,小热提醒道,“你看燻多自觉,要向他学学啊。”
记起口罩揣在外衣口袋里的同时,他才意识到还穿着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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