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皇宫了不曾?”游淼朝手下问道。
“见着皇后了。”手下恭敬答道,“也将殿下托付的礼物转交给小殿下与皇后了。”
“问我了不曾?”游淼说。
“皇后还好,陛下倒是哭了。”手下又答道。
李治锋“噗”一声,险些把茶喷了出来,游淼心里颇有点过意不去,叹了口气。赵超这人总是这么长使英雄泪满襟的,搞得自己真是心生愧疚。
“去见一面?”李治锋说。
“算了。”游淼说,“见了面也不知说啥,待会儿我姐万一哭起来,更走不掉了。”
李治锋只是静静地看着游淼,游淼笑了一会儿,侧身过去,在李治锋脸上摸了摸。然而李治锋却一转身,按着游淼,游淼忙道:“哎!你手下人还在呢!”
手下忙退了出去,吩咐把屏风挪上,无关人等,一律退下。
当夜,游淼坐在楼上栏前榻上,半个身子倚在栏前,李治锋刚洗过澡,裹着黑袍,给游淼煮茶喝。京城烹茶的小厮大多斯斯文文,李治锋却武勇英气,内力运足,手法如拳法尽合天地奥妙,说不出地好看。
“想什么?”李治锋问。
“想家了。”游淼侧着头,看天际那轮月亮,干儿子近日去了鲜卑玩,想必要与鲜卑公主联姻了。家里的马没有亲自喂,上次在长城下抱回来的那窝小狼崽子,总是嗷嗷叫,也不知长大了多少。
“明天就回去吧。”李治锋随口道,“买点盐、丝绸、茶叶,正好回去散了。”
“嗯。”游淼笑了起来,常年在辽东未有感觉,现在想想,塞北的那轮明月下,竟才是自己的家。
“多那斯少爷,当家老爷,有客到访。”手下恭恭敬敬道。
“不见了。”李治锋说,“月饼切好没有?与水果一同端上来,再烫点酒我自己喝。”
手下去传令,游淼心中一动,这时间里,大家都在过节,是谁来拜访?
手下端上饮食,将酒温开,李治锋虽喜欢喝烈酒,却也常怀念江南的这种桂花酒,既然回来了,便多喝几次。
“客人还在一楼等着。”手下又说,“是宫里派来的。”
“让他上来吧。”游淼吩咐道,“看有何话说。”说着跪坐一旁,给李治锋斟上酒,自己则冲开了茶粉,喝点茶。
脚步声响,有点虚浮,片刻后来到屏风外,手下声音传来说:“大人您请坐。”
虽不知是什么来头,但手下为免得罪人,一律称作“大人”,游淼也不吩咐挪开屏风,以免遇见旧时相识,便在屏风后坐着,依旧由手下来回传话。
李治锋只是静静喝着酒,游淼打了个呵欠,手下进来要请示游淼,游淼却随手打发了他,让他去听李治锋传话。
“不知屏风后是哪家少爷?”一男人的声音说。
“我们家是辽东多那斯少爷。”手下答道,“塞外最有名的毛皮商,多那斯山下的大地主。”
“不知在辽东王面前如何?”那男人声音又说。
“我们家少爷,是在辽东王面前最得宠的。”手下又说,“游王爷最疼爱我家少爷。犬戎王还亲自教过少爷射箭。”
外头声音停了一停,又道:“既朝皇后转交了礼物,想必在王爷面前也有分量,有几句话,想问一问少爷,问过后还请带几句回去。”
手下答道:“但请尽言。”
“辽东与高丽如今情势如何?”外头问道。
李治锋略一皱眉,游淼知道他不乐意了,嫌这家伙多管闲事,便招手让手下过来,低声耳语几句。手下便照着吩咐答道:“回大人,天底下的财宝,汉人皇帝的归汉人皇帝,犬戎王的归犬戎王。天底下的血和性命、土地,汉人皇帝的也归汉人皇帝,犬戎王的归犬戎王,辽东是犬戎王的地方,自当不让敌国进来一寸。”
“若需增兵为援,大可写信。”外头那人答道,“不必强守你我之别。”
游淼心道这应该是赵超让人来说的,是兵部的人?
李治锋低声吩咐几句,手下又答道:“知道了,回去便为大人转告。”
外头又问:“辽东王与犬戎王近况如何?如今谁说了算?”
这话怎么答?也太多管闲事了吧,哪怕是有人代皇帝来问,也略显嘴碎。游淼吩咐完后,手下便说道:“据少爷所见,我们辽东,大事儿犬戎王说了算,小事儿辽东王说了算。”
外头果然又问:“何谓大事,何谓小事?”
游淼早就料到有此一问,提前就吩咐了手下,手下说:“两国交战、通商防务、官员擢降、联姻歃盟、远交近攻、水利城建,俱是小事。”
说完这句后,手下便不吭声了,游淼只是拿眼瞥李治锋,露出揶揄的笑。
李治锋仍自顾自喝酒,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外头不等回答,又问:“何谓大事?”
“挪不挪开这扇屏风,乃是大事。”李治锋开口答道。
刹那满堂肃静,外头再也开不了口。
“二哥?”赵超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声。
“嗯。”李治锋答道,“别来无恙?”
游淼暗自心惊,李治锋居然猜到了是赵超?!他是怎么猜到的?难道是脚步声?果然客人坐下后,李治锋的气场就有所不同了。
挪不挪开这扇屏风,确实是人生头等大事,较之千军万马战场厮杀,天启的万里河山屏障,仍不及此刻双方面前一面花团锦簇的屏风而已。
赵超叹了一声,说:“果然是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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