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平的弓手设在半山腰,正是俯视角度最好的一块地方,前方挡着木制的女墙,女墙下是轻装的快刀手,随时准备解决侥幸冲过箭雨到达阵前的敌人。虽然杨一幸不过才来了几个月,训练却颇见成效。
李越和杨一幸到时,已经有副将先到了,一见杨一幸便迎上来:“铁面将军,对方营门打开,出来不少人,但都是步行,而且速度很慢,也未穿号衣,不知是何用意?”铁面将军是他们对杨一幸的称呼,一是因为杨一幸只要在人前露面就戴着那铁面头盔,二也是因为他训练起人来铁面无私,所以一来二去的,东平军中人人都这样称呼他。
杨一幸探身出去,极尽目力向前看,只看了一眼便转头向李越道:“……老大,的确奇怪,不像是南祁军。”
李越比他看得还清楚,来的人拖拖拉拉挤成一团,绝对不可能是南祁军,但若不是南祁军士,那难道是……
“是些老百姓!”杨一幸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突然脱口喊了出来。
的确是一群平民百姓,这一会走得近了,女墙后面已经可以清楚地看见。有男有女,手里拿着砍刀铁锹,相互推挤着不愿向前,却被后面的南祁军士用刀剑逼着,不得不走。走到了东平设置的马障之前,就动手清理起来。这些人都是正在壮年,虽然是被人逼着前来,手脚却还很快,砍的砍铲的铲,眼看着第一层马障就清理得差不多了。东平这边开始眼睁睁看着不知该怎么办,待到看到自家设置的障碍被清除了,登时乱了起来。突然间不知谁的箭离了弦,飕一声尖锐的破风之声,一个百姓被穿胸而过,箭势未绝,又射进他身后一人胁下。当胸中箭的立刻气绝,后面那人惨声大叫,一时却还死不了。人群中一阵骚动,纷纷扔下工具往后逃。但后面的南祁军士立刻迎上来大声呼喝阻拦,刀剑挥舞,不许他们后退。人群中一些女人已经吓得哭起来,但没有办法,只能再回头来清理障碍。
杨一幸牙咬得格格响:“混蛋!”可是东平这边军士已经急了,副将大声下令:“放箭!”话音未落,李越已经一声大喝:“不准放箭!”
副将看他一眼,见他与铁面将军戴着一样的头盔,不知是什么人物,但想必是与铁面将军大有关系,一时倒也未敢造次,只道:“不放箭,难道等着他们将障碍全部清除不成?放箭!”他可不是南祁人,虽然也觉得南祁军队押着百姓来阵前送死十分过份,但仗却不能不打。何况南祁人自己都不在乎自己的百姓,他又何必客气。
第二次命令下达,早已发急的一些东平箭手立刻纷纷放箭,这一次数十支箭一齐划破长空射向人群,立刻一片惨叫哭喊,倒下了二十余人,人群一起跌跌撞撞往回逃,后面的南祁军士眼看镇压不住,反而被冲得歪歪倒倒。突然营门中冲出一队骑手,刀光闪动,已经把逃在最前面的几个百姓砍倒。余下的人哭成一片,却不敢再退。随后又有数十名军士出来,将剩余百姓整顿一下,又从营门中驱出数十名百姓补充进来,再次赶着往东平阵前来。
东平的副将这次再不犹豫,厉声道:“准备——”后半句话被架在脖子上的匕首逼了回去,李越一手勒着他,森然道:“再有人放一箭,你就先死!”
东平军队一阵大哗,怎么自己这边的人反而要护着敌人?那副将倒也硬气,匕首贴在脖子上了,居然还能敢抗声道:“不放箭,被他们清理了障碍,冲到阵前如何是好?你是什么人,难道要助着南祁不成?”
李越往下看一眼,南祁那群百姓被逼着再次到了阵前,女人哭哭啼啼地拖开尸体,男人还得拿起工具继续清理。谁也不敢抬头去看半山坡上东平箭手有多少支箭对准了他们,更不敢想什么时候箭就会带着尖锐的风声飞蝗般下来,夺去他们的生命。
李越只看了一眼就不忍再看,向杨一幸道:“给我派五十名好手,我带人冲下去,解决了为首的,这些人自然会退。”
杨一幸往营门里看了一眼。营门内立着个副将打扮的人,刚才就是他指挥骑兵砍死逃在最前面的百姓,也是他叫人又驱出一队百姓补充进来,看来就是为首的了。只是他站在营门之内,前面还有百余名南祁军士,营门后更有一排箭手,不冲破这些人,根本到不了他眼前,更不要说除掉他了。
被李越勒着的副将梗着脖子道:“要杀那人,谈何容易?放着容易的事情不做,却要断送我们五十名兄弟的性命,你这打的是什么主意?”
李越手上一紧,突然将他扳转过来,直盯着他的眼睛,冷冷道:“你家里没有妇女?没有男子?没有兄弟姐妹?你在这里射杀他们,有朝一日若你的亲人被人当牲口一样的杀戮,你又如何?”
那副将怔了怔,慢慢低下头去。旁边的快刀手有几个已经自己跳出来请战,要跟着李越前往。李越看他们一眼,向那副将道:“我要最好的人,否则去了只是送死!”
那副将振作了一下精神,迅速点了五十人。杨一幸一把抓住李越,低声道:“殿——老大,我去!”
李越在他手上按了一下:“不,你在这里盯着,一旦对面乱了,就派人下去把那些百姓往南祁军营里赶。给我找件平民的衣裳,我不回来了。”
杨一幸猛然睁大眼睛:“老大你要……”
李越轻轻点头:“混进去!能赶出这些百姓来送死,韩扬此人非杀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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