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也一样奇妙的。
狂风大作,呼啦啦地猛刮着,兜着抱着扯着揪着我窗外的那两棵凤凰树狠命地摇,风的巨手抓住树枝的蓬松的发,它抓挠,摇晃,撼动,提取,杀戮。于是满天满地都是凤凰树的叶子,满世界都是凤凰树的叶子。细碎的,绵软无力的,卑微的,飘飞,狂舞,洒落,然后在地上死掉。
我在笑。我像风一样狂笑,我在心里无比舒畅地狂笑。台风,太美了。
白亮亮的闪电在粗犷地闪,壮丽极了,简直可以称之为雄伟。它像黄河,涨水期的高高悬起又猛然冲泻下来的天上之河。不,不是的,它不是河,不是水,河水太慢,太弱,太渺小。它是电,没有任何东西可与之比速度的电。它也不是电,它是闪电,飞速狂奔着划破、剖开一切的电。它在天上笑,它的笑从天上一路笑到地上,笑到地核里,笑彻整个宇宙。只是一瞬间,它就笑得天地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它龇着牙很豪放很有伟力地笑。一边从喉咙深处发出震耳的吼叫,那声音一会儿圆,一会儿扁,一会儿就什么形状也形容不出来了。它神奇,因为它的声音没有规律。对,它是不规则的,没有固定形状的,是所有的耳朵都预想不到的。就像它白色的根须似的闪电的无规则到处狂抓一样。
我笑,我在心里像闪电一样笑,每一个细胞都像雷一样舒松地颤抖。雷电,太美了。
没有方向的到处乱撞的雨点是一个个呆子,晃荡荡的没有思绪的呆子。是撞在地上、墙壁上、树干上,然后终于意识到自己活着,原来自己还是一个有感觉的活物,猛地清醒了兴奋了,于是更兴奋地不停撞着的呆子。雨找着了自己的快乐,找着了自己值得为之倾尽所有的方向。再没有任何迟疑,它疯狂地从天上直直地往地上撞,它坚决有力地一头栽下来把自己撞得粉碎。它撞得太壮烈了,它死得太壮烈了,它把自己感动了,它激动得不知所以。它快乐得嚎啕大哭,涕泪四溅,溅得又高又响。它到处奔流,四面八方地流,它满世界到处流。它流得实在太酣畅太幸福了,它幸福得不顾一切地滚进坑坑洼洼的沟渠里石洞里,发出嗵嗵的哐啷的响声,它掉进无尽的深渊里了。它奔进地底下去了。它消失在那个黑暗的地核里了,满怀感激地狂喜着死了。
我笑,我在心里无比痛快地笑,我大声叫好,我几乎也要跟它一起狂喜而死了。
我推门狂奔出去。
我光着两只脚,高高卷起裤腿,我的短袖衣鼓满了风,在我的身上巨浪般波荡,飞扬,我的头发也跟着飞扬,向后向前,没有方向地飞扬,最后再永远向后飞扬。我脸上是永不停息的风,它**着,亲吻着,拍打着,抽着搧着撕裂着我的脸。我闭上眼睛,沉浸在无以伦比的快乐与痛苦中。我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我就狂奔,发了疯地狂奔,四处奔流的雨水溅得我满身都是,电闪在我的身上,我大叫,狂吼,跟雷声一样响,和闪电一样尖利。雨都在地上了,雷和电还在头上,天空明晃晃地亮在水里。我狂奔着,呼啸着,张开双臂挥动着,跌进急切地翻滚的黄浊的流水里,像雷撞在石壁上一样,轰地炸开了巨大的水花,水花灿烂地爆炸着,飞溅着,雨流挟带着我飞速冲进了岩洞,嗵嗵,我碎了,全碎了,碎到连粉末都没有了,消灭到地核里去了。我死了,狂喜而痛快地死了。
不是的,我就一直站在窗边吹风,观雨,用我周围的人常用的词语来形容,我是在静静地默默地痴痴地,观雨。还是那个内敛文静的女孩,还是那个清秀纯净的女孩,那个不动声色的很沉默又神秘的女孩。她胆小,脆弱,敏感,只会想象。这才是我。
第十章 红色狂想(2)
想象,想象一直跟着我,有生以来它就跟着我,好像它就是我。它让我成为一个富翁,一个国王,一个上帝。
在我的那个国度,住满着善良友好的小朋友,他们和我握手,拥抱,我们问好,笑。从来没有争吵,绝对没有打架,他们都不知道打架是个什么古怪的东西。他们不懂是非和嘲笑的,他们从来都是呵护帮助弱小的,那些小朋友,说着文明的话,穿着整洁的衣服,经常拉着手一起跳舞,还有唱歌。
在我的那个国度,孩子们总是和爸爸妈妈住在一起的。那些爸爸温和,有文化,不会整天用粗口骂人。他们是坐在凳子上吃饭的,而不是蹲在高高的长凳上吃。那些妈妈温柔,亲切,她们绝不会动辄发怒,一发怒就咬牙切齿地骂孩子,她们懂得拥抱孩子,也懂得亲吻孩子。他们都不会骂小孩,也不会打小孩,也不会大声吆喝小孩,命令小孩,他们不会像国王和王后一样统治那些总是瑟瑟发抖的孩子。那些小孩什么都敢说,他们胆子很大,从不胆怯害怕,从不战战兢兢的,就算一个人在黑暗的地方也不会怕得发抖的,他们不用到处去找爸爸妈妈,他们知道爸爸妈妈一直就在身边。他们胆子很大,什么都敢问,问什么大人都不会骂的,不会笑的,大人不会拿某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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