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一切,荒谬得令人难以置信。
就在这一夜往前,他还是那个骄矜贵胄的富家公子,有个掌握七省军权的军阀老爹。他游手好闲好吃懒做,什么都不需要操心。吃穿用度,什么都是佣人准备好了,就差把他当废物一样地喂养了。老爹虽然啰嗦,却尽可能宽纵他,做什么玩什么,只要不过他的底线,他什么都不管。这样的日子,怎不恣意逍遥。
可一夜之间,曾经fēng_liú飒沓都变了顷刻间催命的围堵,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会尝过亡命末路滋味。
屋外雨势依然滂沱,阴暗的天地间只剩了白茫茫一片。既望不见前路,更不可见退路。从前他虽然没想过要靠着谁,可那些日子有哪一天不是在靠着爸爸,靠着蒋呈衍?他想起那日姐姐抱着他哽咽,冰辞冰辞。姐姐是不是想说,从今后只有我跟你了?
慕冰辞眼中终究慢慢泛起一层模糊泪意,心里却渐次分明清晰,从今以后,他也得靠自己。慕氏就只他一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爸爸走得仓皇,慕家留下来的摊子,他得去挑。由不得慕岩秋那样的野毛走狗,伸出他那阴暗肮脏的手来玷染。
眼下,他还不知道能怎么办,可慕冰辞清楚知道,从前那些从不需要动一动脑子的闲散辰光,是一去不复返了。
慕冰辞缓缓摇了摇头:“不要劳烦蒋呈衍。这是我慕氏家事。我跟慕岩秋,解决就好。”
过得一夜,蓝衣社终于追得慕冰辞的行踪,确定是坐着往徽州去的火车了。这消息报告给蒋呈衍,蒋呈衍长眉狠狠一拧,脸色竟然阴沉。刚要打电话给慕岩秋,徽州的电话先至了。
慕岩秋开口即道:“蒋兄,我今早刚得到的消息,冰辞跑回徽州来了!”
蒋呈衍道:“我也刚知道这个事情。想不到他们倒神通广大。我一时没在意,就让他们钻了空子,把徽州的消息传给了冰辞。当务之急,只能暂先把冰辞扣押起来,别让他坏事。”
慕岩秋一愣,随即会意过来:“暂时也只能这样了。要是让薛庆先找到他,事情就不好办了。”
这话提醒了蒋呈衍。蒋呈衍略一思索,道:“你做两手准备。挟天子以令诸侯,薛庆得到冰辞,肯定会以慕氏正统的名义,号召其他省份将领倒戈讨伐你。你有大帅遗令手书,即刻通电全国,把手书公布于众,让七省都知道你是承继了慕氏衣钵的新将领。这样一来,即便薛庆想用冰辞来压阵,也要多绕一层他省的疑虑。”
慕岩秋道:“蒋兄这办法好。若是让薛庆找到冰辞,终究对我不利。我已经下令关闭城门,在各要道设卡,绝不能让冰辞出徽州城!”
蒋呈衍道:“你做得好。我即刻动身往徽州来。冰辞听闻慕帅去世的消息,他应该会回府上一探究竟。他一出现你就把他软禁起来,千万别再放他出去!”
慕冰辞三人在坟场等到晌午,雨势才终于收住。衣服将将干了一些,上身还有些潮气。这些都管不得了,胡乱穿好了半干不湿的衣服,老赵带着慕冰辞二人摸着方向朝东,打算等过了外城那道山门,就找乡民雇一辆车,一路赶往浙江。
谁知三人好不容易从林子里出来,还没靠近那山城门,就见到城门口堵着一堆的人。仔细一看,原来城门值守的军卫增添了人手,正把过往的行人车马一一盘查,正是戒严的状态。
慕冰辞三人从山上下来,蛰伏在一处山坡后面,居高望见城门口这一幕情景,猜也猜得是慕岩秋设下卡口,务必要生擒了他。
昨夜在山道上遭遇枪击的事来得太突然,慕冰辞心里到底还存了一丝期颐,盼着所有这一切都是场误会,慕岩秋还是那个对他事事忍让的慕岩秋。爸爸也兴许是因别的事出了意外。也许老赵说的这些压根经不起当面对质,只要他能回到帅府亲口问一问慕岩秋,就能从慕岩秋和其他人口中得到一个可以接受的答案。
他对慕岩秋,究竟还是存着一丝幻想。这十几年一直朝夕相对的慕岩秋,怎么能数十年伪装成那样宽厚老实的样子?
然而真真地摆在眼前的,却是城门军卫手里拿着他的小相,把出入的人一个个比对盘查。这架势不是为了拿他,难道慕岩秋还是准备与他把酒言欢?
慕冰辞心里头一股老火腾地中烧,把从上海遇到老赵开始就兜头罩得他分不清昏梦晨醒的迷澄一下子烧尽了,脑子猛然醒转,思络登时拨云见月地清晰起来。
这狼心狗肺的慕岩秋!老子跟你没完!
第39章 r (39)
老赵没想到慕岩秋动作这么快,不等雨停军令就散到了徽州城各个关卡。他们仨被一场雨耽搁,倒让慕岩秋占了先机。眼下这情形,要出这城门,怕是机会渺然。
慕冰辞一旦眼目清明起来,那纨绔任性的废柴二世祖皮相褪下去,骨子里一马当先的血勇和小机灵就都蹿了出来。他脑子里快速转着,盘算着各种可能,即想即问:“这山城门一共多长?有没有可能什么地方坍塌出现缺口,我们能从缺口上翻过去?”
老赵虽则以往给慕丞山开车,通晓的军情毕竟有限,想着慕冰辞说的可能性,摇头道:“这只怕不能。不说现下慕岩秋在城关加强了守卫,这城墙上必定也是守卫重重,就是有缺口,也给他们看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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