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人家便宜了——人家都给自己做口活了!
所以阿慈亲吻自己一下,好像不过分。
——仅仅一个吻,不过分。
接下来相安无事,二人相拥相抱,一觉到天亮。
10萍聚萍散
打战了!
后来周慈仔细回想起来,总是记不清那一天是什么日期,八月一号?八月十一号?记不清了,时间在战火中漫延,仿佛是定格在原地,于是焦虑就无所不在、到处都是了。
那一天,在一个秋风飒爽的八月下午,周慈站在江公馆的大院子里,男人是伸伸胳膊,然后又踢踢腿,几个动作做下来,流畅、痛快,周慈那心里就觉很安慰了,脸上也就绽放出笑花来:“嘿,我好了!”
江怡声笑吟吟地站在一旁——他是个衬衫长裤的整齐打扮,这时就把一只手插口袋里,男人轻轻点两点头,也很安慰地说:“这是大好了。”
这是大好了,周慈在他说话间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黑眼珠骨碌碌一转,目光如电地扫了怡声一眼,只是一眼,男人随即展开手臂,把对方突然间拦腰抱起来——颠两颠!
对方惊讶地“啊”了声,也不发问,江怡声自然而然地把手按在阿慈的双肩上,按了两按,接着他才笑微微地道了句:“好了,我知道阿慈这是大好了。”
阿慈很得意:“轮我保护怡声。”
周慈轻轻将怡声放下地,然后他转身绕到人家的背后,男人两只手抓起对方的双臂,周慈带着怡声摆出一个起手式,口中有笑有说:“来来来,阿慈我教怡声两下。”
怡声侧过脸,从这个角度凝望过去,阿慈的面部线条是异常的优美——非常富有阳刚气息,是一条好汉。
好汉垂下眼睫,与江怡声对视了,然后他轻轻笑了,柔声说:“教你两下。”
这二人有教有学,兴致勃勃,目光对视间,不约而笑。
——这让一旁看着的十六,突然间失落了起来。十六掉转目光,望着扔在角落里的那把轮椅,上面空荡荡的——大哥哥再也不需要坐它了,自己以后也无需再步步紧跟着大哥哥不放了。
大哥哥腿好了,底气就足了,又恢复了以前当街踢人的风采呢,想必以后很难再见到大哥哥像昨天那样脆弱不安如孩童般娇气的模样了……十六心说,这可真是一段叫人怀念的日子呢,原来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怎么看都觉得对方很小,很小很小,处处都需要自己照顾呵!
大哥哥眼下不需要自己照顾了,真可惜,他想,怎么就这样可惜呢,难怪少闻哥哥要断掉大哥哥的腿……
——断掉大哥哥的倚仗。
周慈一直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只有一处腿上功夫,遇到怡声后,在人家面前,一直都是一幅弱不禁风、气虚心虚的模样,大声不起来,现在好了,自己可以抬头挺胸地向对方展露才能啦——我也是有本事的!
本事露完,周慈放开怡声,日光之下,男人在光影中负手而立,含笑说道:“江怡声,幸会。”
江怡声也是含着笑,但是没有说话,因为心知肚明——男人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离别气息,对方这是要告辞了。
周慈负手立在原地,轻轻说了一句:“阿慈要跑路了。”
江怡声也轻轻说了一句:“怡声也要走了。”
他忙着躲情债,他忙着赶船期,他们终将背道而驰。
——然而终将没有。
战争这个东西,谁又能说得准呢?有人在战争中生离,也有人在战争中死别;有人在战争中聚在一起,也有人在战争中失落而散……
这一个秋日午后,江怡声乘坐吉普车前往塘沽码头;而周慈和提着小皮箱子的十六各自坐在一辆黄包车,从英租界出发,绕着大半个城市,前往城市另一头的周公馆。
然后,极其突然的,遥远的天际边响起轰隆隆的炮声——日本兵向天津开大仗了!
——日军调来新式野炮,对准天津市区就是一阵狂轰乱炸!
傍晚时分,周慈站在周公馆面前,只看到一座被炸了一半的院子,男人四下环顾,只见四面断垣、四处残壁……天际边烽烟连连。
——这劫难来势汹汹如此势不可挡,而人力如此渺小,不堪一击,不过旦夕之间,人命就如草介——死不足惜。
周慈躲在骑楼下捡过一条命,他也没有什么亲人,李少闻?不提也罢!而十六就在自己身边,这时男人一手拉过十六紧紧抓着,一手抓过小皮箱子,周慈伶伶俐俐、大步流星地跑了起来——往回跑!英租界!怡声!
租界地算是中国里的外国,不敢说百分百安全,但相对来说,比较安全、保险。
这对面临着战乱而恐慌到失态的人们来说,毫无疑问,堪称“天堂”一般的存在了,大批难民纷纷一窝蜂似地涌进租界内寻求庇护。几天过去了,各大租界里人满为患,粮食蔬菜抖然间一哄而空。而人在租界里,仍然能够听到远处隐隐约约的轰轰炮声,周慈虽然活了三十多岁,可真的是没经过战乱,这时就有些见神见鬼,坐在江公馆的大客厅里,明明坐立难安,却又一言不发,因为男人心里慌得厉害,怕一开口就泄了底。江怡声体谅他无家可归,这时就走到阿慈面前,站住了,然后男人弯腰拍两拍对方的肩膀,温言轻声:“你那个孽子……别担心,阿慈,好人不长命——他坏着呢,肯定还活着。”
阿慈反手按住对方的手,恍惚轻声答:“我不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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