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姑苏。”他浓丽的唇角勾了起来,“你看看你,哪里像一个皇后?”
姑苏平静地看着这个已经一无所有的人。
他的眼神立刻激怒了关情:“你放肆!区区庶民,你敢直视本宫!”
“我为何不敢?”姑苏淡淡的,既没有愤怒,亦没有同情,甚至连嘲讽都没有。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已经不值得拥有他一丝一毫的情绪,“你是谁的皇后?谁又认你做皇后?”
关情大叫:“我就是皇后,我生来便是皇后,我生来,就要高居众人头顶,翱翔九天之上。我是凤凰真神降世,我有圣主的护佑,我是苗疆最耀眼的明珠,我会成为整个天下最幸福的人!”
他越说,漂亮的五官越狰狞,白皙的面目越一片涨红。他额角、颈项青筋暴起,他望着这个椒房殿,内心近乎烧灼般的疯狂:“这个位置是我的,这个宫殿是我的!”
姑苏轻轻地叹息道:“‘夫鹓雏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凤凰的高贵,在于其志存高远,九死不悔,品性高洁,坚不可摧……不在地位高低,不在荣宠多少。可惜你始终不明白。”
“我不管!”关情赤红了眼睛,他尖叫道,“他就是这幺说我的!他说我是凤凰降世,皇后之选,他岂会骗我?”
“他是谁?”
这一问发出,关情忽然安静下来,嫌恶地瞪了姑苏一眼:“你也配问他?他是世界上最好看最英俊的人,他是最疼爱我的哥哥,不要因为他看你可怜睡过你,你就得寸进尺了,任姑苏,你休想从我这里抢走他!”
原来他说的人是关玦。
姑苏已经察觉了关情神智异常,他揉了揉眉心,正犹豫是否还要陪着他耗费时间时,关情抱紧了凤榻上的枕头。
他脸上的神情变得安宁又乖巧。他将脸贴靠在柔软的枕上,轻轻地重复着他说过的那些话。他说上两句,神情又变了,变得冷淡而温柔,声音也更加低沉雄厚。
姑苏听见了破碎的只言片语。
“小情儿,我向你保证,终有一天,你会走上众人头顶,将今日欺辱你的人都踩在脚下,你将如凤凰一样,翱翔在九天之上。你想要去到什幺地方,就能出现在什幺地方,你的意旨所出之处,众人拜服,无人违抗。你会是苗疆最美丽的明珠,最耀眼的太阳……”
姑苏忽然明白了什幺。
那大概是关家兄弟更小的时候,一个兄长对弟弟说出的禁忌的爱语。
然而懵懂的弟弟并没有懂得兄长话语里的爱意和保护欲,他只了那将所有人踩在脚底的野心。兄弟俩在不对等的感情里持续相对,谁也不记得当初的真意,只是一个怀着爱恋的兄长的保护誓约。最初的愿望一再变质,最后成为了一个疯子见人就咆哮的笑话。
而关情直到关玦死去之后,才忽然明悟了这个人对于自己的心意,对于自己的意义。
姑苏默默地后退了一步,自从他迈入大历宫廷之中,他竟然已经眼见了这幺多的悲剧。而眼前这个,让人备觉荒谬。他们所有人的双眼都被各种情愫蒙蔽,看不清别人,也看不清自己,千头万绪交织在一起,终导致今日之局。
到了今日……今日,后悔已经没有意义,流泪也没有意义。
他不想再听下去了,他要回到厉择行身边,用所有的时间,去做真正有意义的事情。
眼泪从关情的眼中簌簌落下,他尖锐地叫了起来:“我告诉你,任姑苏!你已经晚了!彻底晚了,和我一样,都晚了!你什幺……你什幺都找不回来,要不回来!你和我一样,今生今世,失去所爱,到死的时候,就做个孤家寡人吧!”
他狂笑起来。
姑苏在关情歇斯底里的笑声之中,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椒房殿。
他走后,关情自尽于椒房殿。
姑苏走了出来,也没有怎幺将关情临死的疯话放在心上。事情按照他所希望的方向渐渐好转,朝中逆臣渐渐被拔除清理,慧国慕容野也送来了各种针对苗疆毒物的灵丹妙药。姑苏亲自试过每一味药,然后喂昏睡中的厉择行服用下去,但是已经连着喂了十数日,眼看将步入四月里,厉择行却始终没有醒来。
姑苏靠着床沿,呆呆地望着殿外一小方暗淡的天空。然后关情临终的话,又猝然坠入他的心底。
“你什幺都找不回来,要不回来!你和我一样,今生今世,失去所爱,到死的时候,就做个孤家寡人吧!”
他忽然打了一个战栗。
是暮春的风太冷,还是他的心里太冷?
只是想一想厉择行就此一睡不醒的可能,他便不寒而栗,倍觉孤单。
说实在的,一开始,他也没有想过有一日会对这个人有这样的感情。
尽管他是如此的年轻,俊美,在他想的时候,可以如此的温柔体贴。他关心士子的着作学说,是一个极好的倾听者,他自己不作诗画,鉴赏品味却是一等一的……
但他性格里的缺陷,他时不时露出的阴沉,乖戾,偏听偏信,刚愎自用,都是实打实的。甚至在姑苏为保全他的性命甘愿委身于人时,也并未完全释怀他当年的冤枉,也并不是不怨恨厉择行对他的第二次怀疑。
情人之间没有信任,何以为情人?
厉择行“废后”二字一出,像是又将他和两人之间的感情否定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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