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紧紧抓着自己的外套下摆,哭红的小脸上是瘪着的小嘴,似是忍耐着呜咽,却还是掩不住一嗝一嗝、带着水气的抽泣声。
刘佑旭弯身与眼前的弟弟视线平齐,对方很快低下头、不让他看见红红的双眼。
站在一旁的大伯母先是好言劝慰,最后被磨得没有耐性,正要出声训孩子,被刘佑旭的眼神一凛,又把话给吞下去。
他知道伯母不待见他们兄弟,却也没什幺好怨,爸妈过世得早,两人的婚姻本就不被祝福,外祖母那边的关係都断得一乾二净。
事故之后,说话软的大伯父禁不住亲戚推託,将他们领养下来,供他们吃穿上学,实在是仁至义尽了。
「你就不把书念完,成天想出去赚钱,这个年纪能赚到什幺?」
伯母总气他没念完高中,将夫妇俩筹的学费浪费掉了。刘佑旭垂眼,上个月听见他们商量着只让弟弟念完中学,自己怎幺可能还能静心待到毕业。
「还是有很多工作能做的。」刘佑旭语气淡淡,「阿姆,我和佑恩说点话就走,妳先去休息吧。」
闻言,对方气哼哼地回屋了。刘佑旭叹了口气,突然感觉到腰间一紧,小孩抱了上来。
「哥……」刘佑恩已经小学六年级了,正是活泼调皮的年纪,在学校里总带着大批孩子玩,这会却垂着头滴滴答答掉泪、地板聚起小水渍。
自从办完父母的后事,已经许久没有见孩子这样哭过。
刘佑旭和弟弟一向亲,从来都是摸摸头、捏捏脸蛋的小动作就能逗得弟弟很开心,现在却不知道该怎幺哄人。
「我去工作,你就有零用钱花了,不好吗?」刘佑旭戳戳刘佑恩的髮旋、试图逗孩子笑。
刘佑恩小小声开口:「哥哥,你不要我了吗……」
抓着他衣摆的手颤抖,声音里是无尽的恐惧,然后终于再也忍不住地放声大哭,刘佑旭扔下手中提的行李、紧紧抱住刘佑恩。
湿湿软软的小脸贴着自己的颈窝。
父母的丧礼在潮湿的梅雨季,近夏的天一遇上雨,便会让人有种冷冽刺骨的错觉。
从那之后,只要接触到一点湿气,刘佑旭就会想起倾盆大雨打在骑楼棚顶的声音,以及师父身披黑色袈裟、敲着法器叮叮铃铃。
他没掉一滴泪,大人们夸他成熟勇敢,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什幺都没有是无法表现喜怒的。
刘佑旭觉得自己是个冷情的人,对班里的同学、收养他的伯父伯母,甚至对爸妈都不曾真正在乎过。
只有当某个人笑着撑起两颊小小的梨涡时,他会打从心底感到温暖——
委屈地悄坐在厨房饭桌前给他等门时,他会又无奈又怕他饿着赶紧做几道菜出来;哭着问他是不是不要他了,他会好恨自己的自私与怯懦。
将哭累的小孩抱回房间,床不大,但往日都是两兄弟挤一张床,如今只有刘佑恩一人窝在被单里睡不安稳地边梦边唸着哥哥。
刘佑旭顺着他的髮,轻轻掩上房门,揹起行李拉下铁门,将钥匙投进铁门的弯孔里。
走在夜晚的街道就像在逃跑。
心里想的全都是往日玩闹时,刘佑恩望着自己、闪闪发亮的黑瞳;拥抱亲吻时,害羞地瞇起上扬的眼尾。
他隐隐感觉刘佑恩看着自己的眼神很不一样。离开家门,刘佑旭头也不回地逃着,不逃的话,他怕他会忍不住。
忍不住去回应他……
您播的电话没有回应,请稍后再播,谢谢……
刘佑旭按下结束通话键,机械女音嘎然而止。
今天刘佑恩课排得少,没有聚会邀约的话,也该是回来的时候了。刘佑旭倒也不紧张,反正晚饭时候他总会出现,便回头继续摆弄炉子上的锅。
去年餐馆的老闆说要引进新的食材,把刘佑旭叫去欧洲出差,结果到了当地就被无良上司抓去露营,极力给他推荐一款荷兰锅。
刘佑旭实在不懂,荷兰锅虽然出自荷兰,但也不是只有荷兰才买得到;这锅是家用野炊两相宜的,因此也不是非得拖着他来露营才能视察它的成效。
一周的出差行程,后几天在刘佑旭凛冽的视线下,冯大老闆终于乖乖地和刘佑旭在镇上转了几圈有名的餐厅,还真研究了不少新菜色回来。
本以为事情就这幺结了,今天早班竟收到限时快递寄来的一箱荷兰锅,工作人员纷纷走避不敢看刘主厨的表情。
其实刘佑旭虽木着脸,却也没什幺生气,冯轩一直是那个样,他早习惯了,于是闲逸地揣着锅想今晚给弟弟做什幺新鲜有趣的料理。
将烤好的盐焗蟹腿装盘,仅简单的盐与胡椒,鲜甜鹹香,带有淡淡的烟燻味道。十一月中虽不是螃蟹最肥美的时候,肉质依然紧实丰饱。
今日的主菜是青酱白酒蛤蜊义大利麵,刘佑旭在一锅烧腾的热水里加了一匙盐撒入麵条,义大利麵的烹煮时间在包装袋上都有明确的说明,但实际上减少一分钟才能确保麵条的口感。
这边煮麵,另一手拿平底锅起油锅、下洋葱末炒香。
放入蛤蜊,遇热开壳是饱满的蛤肉,再刷啦倒入白酒、蒜末。满意地确认蛤蜊壳全开了之后取出备用,换上煮好的麵条。
金黄色的麵煮熟后变得柔润奶白,在平底锅里吸收汤汁,叩入两大匙先前拌好的青酱,待汤汁快收乾了便撒上胡椒起锅。
夹起麵条、熟练地旋转餐盘,将麵条捲成完美的螺旋,再细心摆上蛤蜊。
刘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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