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的阴影也明明灭灭的,更是刻得那轮廓锋利冷淡。
我们打架一向没什么漂亮的起手式要摆也没什么话要讲,闷头就是干,不把对方怼得倒地不起誓不停下。没一会儿两个人身上就都是伤痕累累,我越战越兴奋,一边舔嘴唇上的血沫一边又用地狱之手挠了他一身。他反手操起鬼葫芦呸了五下,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第一下竟然呸歪了,我旋身一躲,好大一团炽烈的妖气砸在地上,溅起飞沙走石无数。打架动静太大,本来在对练的式神们都离开了,雷打不动每天一万箭的白狼也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弓场。妖风激荡间只剩下屋檐上的灯笼鬼还坚守着照明的岗位,吐着舌头哭丧着脸嗷嗷大哭道我的火要灭啦,两位大人你们小心一点呀……
当然是没有人听他说什么的。我战得酣畅,全身上下的每一处伤口都叫嚣着痛快淋漓,只觉得每一寸肌理都舒展开了,而隔壁酒吞不愧是隔壁酒吞,不愧是得到我认可的绝顶强者。
但是,既然是如此的强者,为什么要执拗于我根本不懂的所谓爱里,却不去寻求更强?
仅仅是如此,便能让他满足了吗?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是,至少我不能满足。
我不愿耽溺于虚无缥缈的“爱”之中。我渴慕的是绝对的、能够碾压一切的强大。
同强者相比,我是如此的弱小。
同真正的茨木童子相比——我连与他相比的资格都没有。
这样的我,又怎么会得到挚友的垂青,有机会与他并肩前行呢。
我突然发了狠。在眼前酒吞猛然睁大的紫色瞳孔里,我抛弃了一切防御,几乎是撞进他怀里,鬼葫芦的森然巨口直直对着我的脸张合着獠牙,我的鬼手却已经拦过酒吞的腰背,在他的背上垂下了漆黑的指尖,对准了他的心脏。
一团妖气从鬼葫芦的口中吐出,撩过我的侧脸,猛地坠落在我身后,又溅起数道妖风怒号。
我骤然感到头上一轻,余光一瞥才发现是束发的发带断裂。也不知是被激荡的妖风吹落,还是被那团炽烫的妖气灼断的。纷纷扬扬的红发失去了束缚,一下子披散下来,在飘荡的狂风里燃烧成明明不灭的火,随风乱飞,我的视线全被挡了个干净。火苗终于从灯笼鬼的肚子里蹿了出去,爆炸般狂飞乱舞,暖热绚烂的光在黑黢黢的黑夜山之中升腾,划过深靛色的夤夜,又隐约像是坠火的流星。
狂欢般的火光渐熄,视野逐渐暗了下来,天早已黑了个透彻。山脚下的平安京已经点起万家灯火,秋夜的寂寥与冷落被隔绝在这座城之外,却逐渐降临在这个道场之中,深灏凛冽,呼啸着在耳边划过。
他用手拨开了我脸侧的长发:“你赢了。”
剧烈的呼吸慢慢平复,鬼葫芦合起了狰狞的獠齿,我也收回了尖厉的指甲,吐出长长一口浊气。
酒吞不知哪里扯出根带子递给我,我有些不耐烦,道,就那样罢,懒得扎了。
他失笑,行吧,喝酒么?
我点头。
酒吞从鬼葫芦中倒出醇香的酒液,轻轻撞了撞我的酒杯,发出叮咛一声脆响。
道场中央惠比寿插下的鲤鱼旗在簌簌的夜风里腾空展开,发出空空的猎猎声响。黑夜山一如它的名字,宛如深夜般寂寥,因为没有星辰或是月色,更加幽暗深冷。平安京坐落在它的山脚,星星点点亮起来的城中灯火,仿佛在漆黑河水中辗转起伏的万盏河灯。
我沉默地饮酒,酒液灼烧般滑过喉咙口,有些像是吞下了一把刀子。
我将那把刀子硬咽了下去,开口问他道:“你还是渴慕‘爱’吗?”
酒吞没有看我,他平静地喝下酒盏里的酒,远眺着山下盛世的京都,目光如浸深渊。
他说:“嗯。”
我没有说话,又喝了一口酒。身上的伤口疼痛得有些麻木。
他缓缓说:“茨木,你不明白么。”
不明白。
我说:“嗯。”
他低低地叹了口气。
我同他碰了最后一次杯,抬手将炽烈的神酒饮尽,不像是饮下了一杯酒,却更像是喝下了一杯沸腾的岩浆铁水,滚烫得让人眩晕,却再也找不到话能讲。
我站起身来,向山下行去。
道不同不相为谋。从此,大概没有继续一起喝酒的必要了。
安倍晴明有个对头叫黑晴明这件事我是知道的,是个茄子一般的男人,以搞事为终身己任,强是很强的,但那审美实在不敢苟同。安倍晴明说黑晴明被暂时打败后蛰伏已久,近来几宗骚乱发生的时机都太过凑巧,让人不得不怀疑是黑晴明的手笔。
他说这话时我正一爪子捏死了几只暴走的山兔,心情正不爽。山兔这小姑娘庭院里不是没有,跑得挺快,但我没想到暴走起来这么烦人。仗着跑得快拼命套环,几轮下来我旁边的安倍晴明便成了个小纸片人。小纸片人抱着一点点的血皮还在气定神闲地同我扯些有的没的,看得我气血上涌十分火大。
安倍晴明解除了身上的咒,拍拍袖子:“走罢,听博雅说海边的村民近日来常被一种叫石矩的巨怪骚扰,我们去看看。”
黑晴明的恶趣味大约与安倍晴明是如出一辙,看着别人东奔西跑便分外高兴。山兔暴走,在平安京中四处捣乱。名叫石矩的章鱼巨怪并不难打,却蛮狡猾,贪生怕死得很,每每要将它打死它便滑入船只之内,拖着船只向下沉去,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后又浮上水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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