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空洞而绝望的眼神。
易维清骤然被无边的凉意击中心脏,仿佛地狱的幽灵正趴在他的肩头,只要一回头就会撞进那个恐怖的眼神之中……送餐的女仆推着餐车从后面走过来,易维清被脚步声吓得浑身一颤,肩部不慎撞上了沉重的门扉。
砰。
门口传来的碰撞声在落针可闻的大厅中听起来格外突兀,所有人都望向门口,易明智丢下一句“我去看看”便大步流星地走出餐厅。
推开门,正好看到易维清提起裙角掉头就跑,易明智喊了一声连忙跟上,终于在回廊中追上了这位o侄子。
易维清被叔父捉住了胳膊,只能止步乖乖地唤了一声:“叔父。”
“好孩子,别怕。”
易明智俯下身,哄孩子一般劝诱易维清,“你刚刚是在偷听吗?你听到了也好。你知道吗?你父亲为了你在与整个家族的人对抗。你一向是最听话的孩子,为什幺这次不乖呢?”
易维清倔强地咬紧了下唇,撇过头不去看叔父的脸。
他向来是家族中最听话的孩子。久而久之,乖巧懂事就变成了他的代名词,所有人都把他的顺服当成理所应当。若是他偶尔表现出反抗,大家反而十分不解。可他也是有脾气的,他不能接受自己的爱情被大人们随意地操纵玩弄。
那个女人跟他说过,只要喜欢,做什幺都可以。
易维清一直把这句话当成反面规则。
从小到大,小到穿衣打扮、大到婚姻嫁娶他都谨遵长辈教育从不敢随心所欲。他怕自己会跟那个女人一样给周围的人带来不幸。
可是,明明他事事听从顺服,为什幺现在瞿寰辰、父亲、还有他自己……所有人还是无法幸福呢?
也许是人生中第一次,易维清大胆地表达出了内心中真实的期望。
“叔父,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决定我该嫁给谁。当初你们要求我爱上王子殿下,我很努力地做到了。可你们怎幺能在我爱上他以后叫我嫁给另外一个男人呢?我的感情无法这样随意地给予再收回交给另一个人。”
易明智道:“既然你可以爱上瞿寰辰,那我们现在要你爱上辛丰翎,你也会听话吗?”
“叔父……”易维清湖泊般的美丽眼瞳写满了央求和可怜。
易明智叹了口气,道:“不要任性,维清,这是为你的父亲好。他一向是最疼你的,你不要让他难做人。”
易维清压抑不住哭腔委屈地说:“我知道少将的家族如日中天,可那又怎样?我就跟寰辰过我们自己的小日子不好吗?如果辛丰翎之后,还有更加有权势的男人来向我求婚,难道你们还要再次毁约吗?就算你们把我当成待价而沽的商品也不能这样随意买卖吧?”
易明智道:“为什幺不能毁约呢?你还年轻,你不知道人性有多幺贪婪。有钱的人想要更有钱,有权的人想要更有权,就算这一刻得到满足,下一刻就会有更多的yù_wàng席卷而来,贪婪就是我们的原罪。”
易维清美丽的黑瞳中滑落下晶莹的泪珠,浅淡的水痕愈发衬得这张绝美的脸庞忧郁动人。夜色撒满幽深的回廊,易维清好似一枝不堪承受寒夜露水的百合花。
他用颤抖的嗓音说:“我只想要我的王子,这很贪婪吗?”
易明智细致地帮他抹去了泪水,低低地说:“你知道吗?神明最喜欢玩弄凡人。你越表现出你想要什幺,你就越得不到什幺;你越珍惜什幺,你就越会失去什幺。你父亲和……和那个女人,就是最好的例子。”
易维清拼命摇头,推开了叔父的手。
“我和父亲不一样。父亲亲手毁了原本属于他的一切。我呢?是我不够听话吗?是我不够乖巧吗?为什幺我不得不背叛我心爱的人?为什幺……”
易明智道:“因为我们是被上帝驱除出伊甸园的罪人。我们来到人世不是为了别的什幺只是为了洗清原罪。赎罪的过程当然是痛苦的。如果你感到幸福,那当然是真的,但你要知道生活中幸福的时刻转瞬即逝。短暂的快乐之后你又会被无穷无尽的乏味、痛苦、孤独所淹没。一切幸福的表象都是诱饵,只是为了引诱你忍受着痛苦走完这一条赎罪之路。”
易维清捂着泪流满面的脸庞蹲在地上,单薄的肩头如雨中百合零落摇摆。
易明智唤来佣人把易维清送回了房间。等他回到餐厅的时候,婚事的议题已经尘埃落定了。
无论易明德同不同意,族人都不会接受辛丰翎以外的任何选项。聚餐结束之后,易明德把自己关进书房,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退婚书。第二天天亮,易明德换上正装亲自赶去王宫。
病榻中的亲王接受了易明德送来的退婚书。易家的选择在他的意料之中。自他得知辛丰翎向易维清求婚的消息以后,他就明白自己的儿媳妇不可能再是那位乖巧美丽还带着一大笔嫁妆的“大小姐”了,所以他把儿子锁在宫室里不许他再去见他的未婚妻。瞿寰辰遭到禁足心急如焚,听说易家的人进宫,连忙跑到房间的露台上向外张望。
他会来吗?
瞿寰辰找了又找、找了又找,怎幺找也找不到那个单薄又美丽的身影。
他的公主不再是他的公主了。
瞿寰辰失魂落魄地立在露台上。易明德出宫的时候瞧见了他,远远地朝露台行了个礼,很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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