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从赛场出来,夏天都觉得很分裂,他的生命和意志似乎突然间就变得十分重要,一群人忙前忙后地服务,无以计数的人为他而来,表现得仿佛人生中的希望全在于此似的。
灰田跟他说,他不需要觉得是白拿东西,广告商又不蠢,他们送东西当然是因为确定能够得到更大的收益。
旁边的大牌主持人做完了广告,一群人盯着夏天看。
“我很喜欢。”夏天**巴巴地说。
“好极了。”灰田说,“上车吧。”
司机表情肃穆地拉开车门,仿佛这是什么重大的仪式性行为。
夏天第一个进去,车厢里铺着暗红色的地毯,真皮沙发、恒温的酒柜、吧台之类的东西错落摆放,灯光隐于角落之中,仿佛在暗夜角落燃烧的火。
迪迪进了车子,就扑到窗户上看外面,夏天也跟着看。
然后,车子滑进街道,感觉不到任何震动。
他们的第一站是终场宴会。
直到现在,其他赛场的比赛仍然没有结束。第三赛场创下了一系列记录——全场的混乱、策划组的无力和低死亡人数。
所有人的目光聚拢过来,杀戮秀从来不乏各项记录,但当看过那样的抗争,看过策划组的无力,似乎看别的什么都差点味道。
这支小组的行为让所有司空见惯的记录、痛苦和反抗有了意义,这意义光芒四射,灼热清晰,让人热血沸腾。
林烈坐定身体,调好摄像头,转头朝夏天问道:“您以前真的是反抗军的重要人物吗?”
“什么?”夏天说。
“有这么个传闻,您当时在封装区里,是因为的确是反抗军中的一员。”林烈说,“毕竟当时n区的年轻人和暴动全都有关系。”
周围冷场了一会儿,艾利克说道:“你电影看多了吧?”
“不,电影都是根据现实改编的,我们也有明确证据——”主持人说,列出了一大堆数据,居然的确挺确凿。
夏天坐直身体,朝他露出一个在下城时惹上麻烦时的专属笑容,格外的好看。他说道:“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说的只是机率。”作为另一个n区出身的人,艾利克紧张地说,“这是死无对证的事,‘n区的年轻人’都死了。一个活的都没有。”
林烈说他没有审判他们的意思,只是想知道当年的真相,而且夏天就从大屠杀里活着出来了嘛。艾利克说他们没什么好说的,夏天当时只能算n区的儿童。
两人的声音在夏天耳边不断响起,窗外,一座欢迎他“再次从修罗场回到人间”全息广告牌迎面而来,通体是压抑的黑红色,尸骨遍野,只有他在的位置有一点光亮。
这一路,两边的广告牌全是他的欢迎宣传,整条街道都被那些描述着崇拜、表白与喜爱的图像占据了。
“但在那样一个世界中,童年非常短暂,艾利克先生。”他的旁边,林烈说道,“十三岁,足以明白死亡、绝望、压迫和反抗所为何事了!”
艾利克一时没找到话反驳,金牌主持人的口气比反抗军还反抗军。
——说真的, n区暴动最开始影响的只有附近几个大区,直到失败以后,它对周围的影响才开始一年比一年变得更强。到了上城更是光芒万丈。
它代表着黑暗中不顾一切的反抗,即使惨烈至极,但仍有些东西从那场反抗中辐射开去,并且愈演愈烈。
夏天能理解n区事件在下城的影响力,但不明白那些因反叛被残杀的人,过了几年怎么在上城也变成了英雄形象。
灰田说,因为上城喜欢他们这一款的英雄。
“这里是一个消费至上的世界。”她说,“在这里,商家竭尽所能地研究消费者的yù_wàng——不管是温情励志还是毁灭世界——尽量地放大和妆点,再定个好价钱。你想要卖东西,就是这样。上城是个残酷的地方,但在这里,你总是能买到想要的东西。”
她看着这座巨无霸的空中都市,堆积着楼房、车辆、商品和无以计数的广告。
她耸耸肩,说:“这个,就是我们的选择。”
车子继续向前,一路通行顺畅。
夏天看着窗外——不能关挡板,就算是战神,也要照公司规程走——他说道:“新闻不是说到处都在塞车吗?”
“是的,堵死了。”灰田说,朝他笑。阳光照在她脸上,她表情轻快,瞳孔放大,显然是药物效果。在欢宴之中,这是一片遥远而躁动的底色。
“公司把天空大道专门清了出来,战神怎么能堵在路上。”她接着说,“我这辈子第一次见有明星出门,要大规模清场的。”
夏天这才发现他们脚下的街道上满当当全是车——不知道是不是刻意而为,这条公路很高——无数的人看着这方向,朝他挥手和大喊大叫。他们甚至看不到他,只是辆车子而已。
他能看到更远方,沐浴在阳光中的整座城市,精巧繁复,无以计数的墙壁、门窗和广告牌反射着光线。他感到一阵战栗,这座城市仿佛正处于高热之中,随时都会燃烧起来。
正在这时,夏天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是一个未知号码。但可不是谁都能打这个号码。
他接通电话,对面传来一个声音,说道:“你们有麻烦了。”
小明科夫的声音。
他说道:“你俩上了今年嘉宾秀的名单。”
白敬安看了一眼夏天的表情,立刻意识到出了事,伸手把通话权限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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