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多坚持一下的。”夏天说。
“你根本坚持不了!”
她大哭起来。她很久没这么哭过了,小孩子的那种不顾一切的嚎啕大哭。
夏天摸摸她的头发,不知能说些什么。
她穿着赞助商昂贵的云游系列睡衣,宽大而柔软,白色的布料上印着带金链子的小鸟,衬得她那么小,那么脆弱,他不知他离开的这一个星期她经历过什么——肯定不只是给她看比赛而已——他心想,在这地狱般的地方,她怎么可能活下去?
白敬安查完了摄像头,远远看着这一幕,好一会儿没说话。
这时他走过来,在她跟前蹲下。
“我会照看他的。”他说,“要是搞砸了,他……也不会是一个人的。”
迪迪还是在不停地哭,过了一会儿,她点了点头。
才这么大已经知道了什么叫绝望,还有别无选择。
凌晨三点时,夏天听到短信的声音,他猛地张开双眼。
这是他手机里传出来的,一首阴森的电子音,适合恐怖片开场的音乐。在听到的瞬间,他就意识到那些人远程改了他的手机铃。
音乐响起的一瞬间,封闭的空间中,像有一条血淋淋的链子猛地收紧。
夏天打开来看,显示是范宁的——上一轮碰到的k区的那个光头。
第四轮结束后,那些人把范宁当成他的同党、反抗策划组的重要人物来塑造,今天宴会上,夏天还和他说过几句话。
短信上写了酒店一个房间的号码,要他和白敬安立刻过去。
夏天茫然地从床上爬起来,白敬安也醒了过来,说道:“怎么了?”
——用小明科夫的话来说,这是场猫捉老鼠的游戏,但是无论如何,他们都得保持充足的体力。觉是非睡不可的。
“范宁的短信,不太对劲。”夏天说。
白敬安凑过去看——反正床很大。介于他俩正处于赛场上,没事还是不要分开才好,而觉又非睡不可。他们需要充足的体力。
白敬安挠挠头发,因为睡觉弄得乱糟糟的。他看看自己的终端,说道:“他们没通知我,但上面写的是让咱俩一起去。”
“发信息的人知道我们在一块儿。”夏天说。
白敬安跳下床,扒了扒头发,穿上衣服。夏天想起刚进杀戮秀时那个一脸冷漠的战术规划,他看上去遥远又疏离,像站在世界之外。但是这一刻,他看上去那么真实,一脸困倦,却又随时准备打上一架,是个再平常不过的年轻人。
他那绺头发又翘了起来,夏天控制住了伸手顺一下的冲动,他们在嘉宾秀中,他不想在镜头前做出任何私人的举动。
他拿起旁边的衣服穿上,和战神权杖——他们禁止他管后者叫巧克力——显示禁用,只开启冷兵器功能,真是一点也不意外。
他没再管,从桌上拿起枪塞进口袋,上城从来不缺武器。
他扎好头发,两人形象都不怎么像样——像实际上一样,一副半夜从床上爬起来、迷迷糊糊、衣衫不整的模样。这份工作从来不挑时间。
夏天给灰田发了个短信,让她照顾迪迪,她迅速回了句“ok”,好像从来没睡过觉似的。
然后他和白敬安一起离开房子,去地址上的房间。
地址在天城大酒店。
两人赶到时,这儿灯火通明,宴会似乎又进展到一个高潮,空气里有酒、点心和迷幻药的味道,地上还有被踩烂的食物,泼洒的酒水,角落里有人搞到了一起,所有人都在笑。
这些人完全没有任何白天和晚上的意识,太阳对他们来说像是从不存在。下城的时差都没这么乱。
夏天一进宴会厅,就被个记者盯上了,那家伙也喝多了,简直是两眼放光扑上来的。夏天吓了一跳,直接拿枪顶在他脑袋上,才让他冷静一点。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那人朝他叫道,“你不会死的!你是不同的——这肯定有什么意义——”
夏天推了他一把,转身上楼。
在二层时他转头看他,那人仰望他,灯光在脸上跳跃,那是一张充满狂热与渴望的脸。他不知道他想要有什么意义,只知道这人想要那玩意儿想疯了。
夏天没再理会他,径自上楼,并且很快找到了地址上的门。
相较于明亮的灯光,半掩的门栋中光线昏暗。
他们还没进去,就听到里头在放天启乐队的一首歌,一个男声反复唱着“蝼蚁在尖叫,但毁灭将至”。
夏天走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尸体。
范宁穿着一身金属色泽的灰衣,是刚才采访时的正装,几个小时前,一群记者还围着他拍,说对他有多么看好,接下来还有什么活动呢。
第一眼看到,他就知道那些人特地给范宁摆了姿势,正对着大门,以便他们进去时能一眼看见。
那人被钉在墙壁一副有燃烧效果的壁画上,火焰的光芒从他身后照过来,屋子一片赤红,他整个人像处于燃烧之中,身体是一块黑炭般的影子。
他的嘴大张着,被塞了什么东西,血淋淋的。夏天走过去,伸出手,动作尽可能地温柔,把他嘴里的东西拿出来。
那是他的心脏。
口腔内空空如也,舌头被取走了。
夏天瞪着尸体。
他很确定,范宁死前肯定有过一番打斗——他会是打到最后一刻的那种人——他也很确定,他们割下他舌头的时候,他还活着。
真难想象这是怎样惨烈的过程,怎样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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