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来,方艺巍也有错,徐菁也有错,那些曾经袖手旁观,甚至是害人匪浅的学生,他们都藏污纳垢。
他从前的善恶是非观念,一直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上,人不犯他,他不犯人。比如方义博,这个父亲做了多少坏事,手上有多少人命,他都知道,可是他从没怪过一句。再比如祖父一家,都是常人眼里的坏人,他们用价码谈着人命,当成一桩桩生意。方起州也从未自诩好人,可他到底手上没沾过人命,通过家人的间接伤害有过,但他常常冷漠地将自己抽离开来。他旁观,纵容。
现在他知道了,自己这样,更是错得离谱。
通过别人的嘴里,他知道小虎过去过得有多么不堪,长达十几年的时间都处于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听说他很瘦,瘦得眼睛很大,怕人,但是见到人从不叫,而是躲避。后来他时隔多年见了阳光,就因为他那个哥哥想把他卖了,就因为方艺巍的趣味,他听说这是个十几年没出过门,没见过生人的男孩后,就更来了兴趣。
但他还看不上那种瘦得惨兮兮的身材,所以方艺巍像是逗猴子一般逗他,给他喝酒,看他呛得流泪,给他抽烟,看他咳嗽得满面通红,掐着脖子要把肺给吐出来似得。方艺巍还当着他的面和别人接吻,脱了裤子和人做’爱,方艺巍就像是要给他长见识一般,变着法子地逗他,看他如何反应。
可是很无趣地,这个小猴子不说话,被整也不哭不闹,方艺巍叫人弄点大’麻过来,想给这个傻子尝尝味道。有人去替他找大’麻了,而他在空隙,不逗这个傻子了,转头叫程叙过来陪自己喝一杯,程叙喝多了,吐在他身上了,方艺巍气得要命,脱了外套,当场要办了他,半醉半醒的程叙死命挣扎。小虎看见了,就冲上去把程叙从方艺巍身下拖开——程叙说:“他没见过人,看着有些怪,神经质,不说话,但我猜他可能记得我,记得我跟他说的那句话,所以所有人都旁观我受欺辱的时候,他过来想帮助我。”
然后,就有了那道五公分长的伤疤,红酒瓶“砰”一下砸在脑门上,碎片和红色的酒洒了一地。
“后来的事,我不知道了,因为那个男人,像发疯了一般,拿着酒瓶碎片要杀人一样,逮谁刺谁,人都跑光了,我倒在地上,很庆幸他没有成功……我想叫救护车,可是没有力气了,后来,有个人进来了,我不知道是谁,我只听见了脚步声,他背起倒在血泊里那个孩子,很快消失了。”
“我一点事没有,我爸妈说要告那个强’奸犯,我知道没用。他们来家里,给了一笔封口费,我爸妈不收,要打官司……老百姓谁能跟那种人打官司呢,他们可能觉得我们不听话,想灭口,我就逃了……我失踪了,没了受害人,官司打不成,他们就不会费力去灭口了。”
方起州记得,似乎在当时,吴家人也和人打了什么官司,可是法院不存在这起官司的任何相关文件或者相关人士,再后来,煤气爆炸,大火将那个藏污纳垢的家夷为废墟。
小虎经过治疗,四个月后,辗转被人送到了禹海,什么也不记得,被受人所托的钟龙捡到。
钟龙这时候是刚刚出狱,他背负命案,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在火车站,抽着十块钱的烟,给一个陌生人送三块钱的泡面,五块钱的煮玉米。
他不知道出于同情心,或是别的什么感情,捡了个二十岁的有些傻的男孩子回家,两年里,被高利贷的人追着搬了许多次家。
第45章
“舌头还麻吗?”
“还有点。”小虎吐了嘴里的牙膏沫子, 在镜子面前伸出舌头反复地瞧了许久。他想,方叔叔那么吸都没事儿, 为什么会被巧克力烫成这样?
方起州可不知道他的脑袋瓜子里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从身后眷恋地抱着他,小虎从镜中回望过去,思索着方叔叔是不是网上说的那种皮肤饥渴症, 他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同时也庆幸着自己对口水不过敏。
早饭后, 小虎从糖罐子里扒拉出几颗糖来,塞进兜里, 似乎在算时间,几点吃第一颗,几点吃第二颗。
方起州拿上围巾和手套, 拉着他走进电梯,卫斯理的车就在楼下待着, 小虎看着电梯下降的数字, 问他:“叔叔, 几点了?”
他看了眼表, 说:“八点半。”
听到答复,小虎掏出第一颗糖出来, 剥了糖衣, 又把糖纸揉成一团塞回兜里。方起州低头注视着他抿着糖时,脸颊边不小心露出的酒窝,“不给我吃一半吗?”
“啊?”小虎愣了下, 接着反应过来,“对哦。”他试着咬下一半来,可没怎么融化的硬糖,并不那么容易咬碎。
方起州看了眼快要接近0的电梯数字,凑在他耳边说:“等下,我们去车上分。”
小虎习惯性地摸了下有些痒的耳朵,轻轻地嗯了一声。走出电梯,他再次在嘴里尝试着用牙齿,把这颗糖分成均匀的两半。
“早上好。”卫斯理从后视镜里看向两人。
“卫叔叔早上好。”小虎说完这句话,方起州就默不作声地关上了驾驶座与后座之间的挡板,卫斯理摸了摸鼻子,发动了汽车。
方起州在这样只有两人的状况下,很坦然地将小虎搂在怀里,窗外冬天的寒风几乎在不近人情地吹着脆弱无辜的树叶,方起州只关心小虎嘴里的糖还剩下多少。小虎使劲将硬糖咬成了两半,方起州嘴唇自然而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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