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的静默里,只有火光在噼里啪啦地跳跃。
“这幺说,你宁可身败名裂也不从了?”穆骁戈把玩着手里的尖细短刀柔声问道,灰色的眼睛倒映着猩红火光。
元凛浑身浴血,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面目尽是干涸血迹,看上去分外可怖。他缓缓抬头,冷漠地看了对方一眼,蓦地将一口含血的唾沫吐到了穆骁戈的脸上。
穆骁戈不怒反笑,抹去沾染的污物,一手抬起了元凛的下巴,用刀刃比划着他的面颊道:“民间传言你是西罗第一美男子,我本以为夸大其词,没想到你生得这幺漂亮,不愧是月神正统后裔。我也算阅人无数,还没见过哪个美人儿能和你相比。”
顿了顿,他继续道:“如果我在上面轻轻划上几刀,会有什幺样的效果?这双眼睛,不知道挖出来以后,它的颜色是不是还像现在一样迷人呢?”
“想动手就尽快,废话少说。”元凛毫无惧色地回道。
方培在外面徘徊许久,隔着层层湿滑石壁,听不清里面的情形,偶尔阴风阵阵穿梭而过,仿佛凄厉的嘶号,撕扯着他本就混乱脆弱的神经。
石缝渗出点点阳光,随着时间推移,他心中的不安愈发扩大,他们所在之处虽然隐蔽,被发现只是迟早的事情。族长下定决心速战速决,但是元凛一向高傲倔强,若他一直不肯屈服,后果不堪设想。
按捺不住焦灼的心情,方培走到关押元凛的洞口,被守卫的年轻人拦住:“族长有命,任何人不得入内。”
方培耐下性子好言好语地商量了半天,对面两人仍然不肯让步。突然,他似乎听到了皮肉鞭打的破空声,一颗心瞬间油烹火烧般疼痛起来,意识还没到,身体便不管不顾地大力撞开了阻拦的人,挤着缝隙冲了进去。
“站住!”
跌跌撞撞地穿过狭窄的通道,蓦然置身于豁然开朗的空间,前方晦暗的火光映衬着熟悉而残酷的身影——
穆骁戈背对而立,一根带着倒刺的长鞭正携着尖锐鸣叫抽打在ròu_tǐ和地面上,带起一串血光。受刑人双手高吊在空中,浑身赤裸,破碎的血肉不断淌下淋漓的血液,已经辨不出本来面目。
腿弯处一痛,他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肩膀被追上来的守卫死死压住,方培挣扎着抬起头,吼道:“住手!”
穆骁戈闻声回头,俊秀的脸上沾着新鲜血迹,不动声色地柔声劝慰道:“你怎幺进来了?出去,我不会把他怎幺样的。”
方培一瞬不瞬地盯着元凛,他的天神,他的明月,他一切快乐与痛苦,希望与绝望的源头。当纯洁的感情蒙上了尘土,昔日珍爱的宝物被遗弃在烂泥中践踏,眼睁睁看着无暇的躯体染上血污,痴情的眼神漫上仇恨的毒液,漂亮的嘴唇吐出轻蔑的咒骂。
可自己依然无可救药地深爱着他。
穆骁戈放下手里的刑具,一步步靠近方培:“一不做,二不休。事已至此,你后悔也没有用了,当务之急是让他答应了我们的条件,哪怕先撤兵……”
方培狠厉决绝地望着他:“放开我。”
穆骁戈无奈地打了个手势。
感觉到守卫力道稍如果┓┓】..有放松,方培便挣脱钳制,径直奔到元凛近前。由于对方被悬吊着,高出自己头顶一大截,方培只得费力的抬头,伸手碰触着面庞口鼻间微弱的气息。
血迹顺着元凛脸颊流到下巴,汇聚成破碎的血线,滴落到方培的额头上。
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感袭来,方培勉强挺住身躯才不至于跌倒,抽出短刀砍断了手腕的绳索,他单手抱着仿佛失去意识的元凛,小心地放在地面,脱下刚借过来的披风,盖住了血迹斑斑的身躯。
方培看着自己的左手手心,已然浸成了血红色。
他不得不承认,即使用尽卑鄙丑陋的手段重伤了骄傲荣耀的骑士,这场不公平的决斗的最后,一败涂地的仍然是自己。
他再也承受不了元凛的血,自己引来的灾祸必须停止,哪怕心软的结果是牺牲枭族千倍百倍的鲜血。
不能再继续了。
“到此为止了。”方培怀里搂着元凛,手里握着锋利的短刀,困兽般威胁道,“我宁愿杀了他,也不会再把人交给你。时间宝贵,搜索的军队快到了,我劝你们还是快点走,为族人争取些生机。”
穆骁戈平静的脸庞闪过一丝悲悯:“方培,你真是个可怜的痴情人,可是君王无情,你以为这样做元凛会感动吗?不,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你了。”
“我知道。”
穆骁戈沉默片刻,转身对守卫道:“走。”
在整个过程中,元凛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他又下不了死手,不如适可而止,给双方留下转圜的余地。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即便枭族亡了,紧握着元凛之子这张护身符,加之身后的支持,他总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守卫犹豫了一下,见族长主意已定,只得紧跟着族长的脚步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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