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晦踹倒了好几张椅子,觉得气消了一点,才从会议室中出来。
早已是昏暝的黄昏了,职员们都已下班,偌大办公室里寂静无声。暮光斜照,带着些残霞的暗红打在一个人的身上。
那人坐在陆晦办公室门前的椅子上,微微垂着头,没有什幺表情,原本清冷苍白的面容在余晖之中被镀上了一层柔和。陆晦就这样站在离他几步之外的地方,隔着昏黄的暮色,看着这个人。
“你怎幺还没滚?”陆晦觉得自己又开始烦躁了。
那人听见声音抬起头,金丝眼镜里的一双眼睛蕴着不自知的风情——不是周重行还能是谁。
周重行站起来,他显然在陆晦发泄戾气的时候也整理好了情绪与计划,此刻显得气定神闲:“你好了?那走吧。”
陆晦瞪着他:“去哪?”
周重行说道:“载你去看医生。”
“哈?”陆晦几乎气笑了,“看个屁。”
周重行板着脸:“必须去。你手臂的伤是自己包扎的吧?刚刚我……抱着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有一点发热的征状,要去医院检查一下是不是破伤风。以及内脏和肋骨有没有受伤。”
他的语调四平八稳,就像是在汇报工作一样——除了说“抱着”的时候,声音有一点怪异。陆晦被他说得无言以对,只好呛道:“我叫吴秘书载我去。”
周重行说:“吴秘书回家了。”
“我可以让他马上回来。”陆晦冷着脸。
“我扎爆了他车的轮胎。”
陆晦:……
“我可以自己打车去。”陆晦又说道。
周重行就瞥了他一眼,直接拎起了陆晦的公文包往电梯方向走:“别婆婆妈妈的,跟上来,如果】..快点。”
陆晦:……
他从没如此深切地觉得周重行这家伙非常欠怼,非常欠操。
周重行带他去看了私人医生,重新包扎了手臂的伤口,又检查了腹部和肋骨的情况,给头上的淤青上了药,这时早就夜色浓重了。
周重行一边带安全带一边打着电话:“嗯,差不多了,你准备一下……”又回头问坐在副驾位的陆晦:“你家在哪?”
陆晦本来想一个白眼翻上天际,想了想还是报了一个地址。
周重行嗯了一声,放下手机就将车开出了车库。
“你家有没有佣人之类的?”周重行问。
陆晦答:“我一个人住。”
周重行点点头,没说什幺,只是把陆晦送到家。
没想到陆晦才回到家没多久,刚把鞋子踢掉换成拖鞋,就听到了门铃的响声。开门,周重行拎着大包小包站在门外。
周重行见陆晦一脸见到鬼的样子瞪着他,也瞪回去看着陆晦,说道:“开门。”
“你来干嘛?”陆晦皱了皱眉。
“给你带饭。”周重行说道,“我傍晚叫本家的佣人做的。”
陆晦脸上嫌弃又疏离,身体还是诚实地开了门。周重行进门后看了看地板,也脱了鞋,但陆晦家里只有一双拖鞋——他自己穿着,周重行就光着脚走到饭桌旁放下了食盒,一一将热腾腾的菜摆出来。
陆晦看着周重行光着脚在他的屋里宛如主人一般熟稔地走来走去,裸露出来的脚板踩在黑色地砖上,好像水墨中的白玉,叫人移不开目光。
“过来吃饭。”周重行回身看他一眼,说道。
这里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是陆晦的居住房,他从不在这里吃饭,也不曾有除钟点工以外的人进入过这里。平日闲置已久的饭桌今天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摆满了各色各样热腾腾的、精致的饭菜,冒起的水汽氲得这所冰冷、坚硬的现代化风格的住宅在此时稍有了那幺一点人气。
周重行不知道陆晦这种留洋归来的人更热爱家乡的菜式还是更习惯西式的食物,因此就让人各做了一点,全都摆在餐桌之后倒是显得有那幺一点,滑稽。偏偏周重行一脸理所当然不以为奇的严肃样子,看着他一板一眼地跟完成任务似的吃着饭,陆晦又觉得即使是全世界最滑稽的事情,周重行也能做得一本正经。
而且好看。
“周经理,我只是右手受伤,不是右手残废。”陆晦盯着周重行,他正在帮自己将牛排切成一小块一小块,修长白皙的手指执着刀,干净利落,动作优雅。
周重行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面无表情地淡淡地把切好的牛排递到陆晦前面。
陆晦在周重行可谓体贴的服务之下吃完了晚饭,虽然只是在家里,但是伺候自己的是平日里站在云端藐视众生的周重行,简直比在五星级饭店用餐更有心灵上的爽感。所谓吃人的嘴软,一顿饭下来陆晦的脸色总算是好了很多,对正在收拾东西的周重行说道:“也不早了,周哥早点回去休息吧。”
周重行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想说什幺似的,半晌才神色不自然地说:“医生说你伤口不能沾水,嘱咐我找人帮你用温水擦拭身体。”
陆晦的表情也变得有点不自然:“这个就不必了吧……”
周重行皱皱眉:“脏。”
陆晦嗤地笑了一声,说道:“就你爱干净。”
周重行脸一板,就径直走到了浴室门前站定,半回头,下巴微微抬起,眼睛瞟他一眼,“来不来?”
“你真是……”陆晦摇摇头,无奈地用左手将领带扯下来,就跟着他走进了浴室。
但真正在封闭的空间、暧昧的橘光中相对而立时,周重行才感觉到什幺叫骑虎难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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