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被晒干了。赵初胎也蹲下帮父亲烧纸,默默帮他拍背顺气,听他说着不曾跟妻子说过的话。他从当下回忆起往昔,一直到两个儿女都还是很小的孩子的那段日子,那时他和妻子也尚还年轻,方家胡同的小院里,日子朴素又简单,好像总也过不到头。
期间杨遇秋走了,这两鬓苍白的男人也完全没注意。
蝉声从不远处的树林潮水一样涌来,阳光还是那样,重重地打在白得刺目的水泥地上,赵父也还在自顾自地,轻声跟亡妻说着旧话。而孟春水一直跪在那里,凝视着圆形照片里,那张曾经对自己百般真心照顾的面庞。他不曾松开赵维宗的手,像是在进行一种无声的宣誓。
时间仿佛定格,他一直跪。
赵维宗被他拉着,则像握着一簇火。心里百般滋味划过,最后只觉得想哭。无论是先前时刻纠缠的,那些对父母的愧疚、对未来的迷茫、对自己的憎恶,此刻都好像化在漫无边际的苍白日色中,他看不清也感觉不到了,只有个念头在触着他的心,就好像一根火热的铁棒在触碰软得不能再软得嫩肉。
这个念头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就在我边上,恐怕再不会有人像他一样了。
他想我真对不起他。
最后父亲回忆完了赵维宗小时候带着妹妹爬树,跟大松树上待着差点下不来的糗事,竟笑了出来。那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他回过神来,见儿子和他的男朋友仍在那里,意识到这俩人已经默默跪了两个多钟头。
男人看着两人紧紧相握的双手,叹了口气,起身对赵初胎说:“闺女咱们走。”
“爸!”赵维宗在后面叫他。
男人回头,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像是浑身松了劲儿。他沙哑道:“起来吧儿子,爸爸妈妈希望的,不还是你幸福吗。你现在好像找到了,那就这样吧,我们接受了,爸爸妈妈都不会怪你的。”
赵维宗愣住了。孟春水却把他拉起来,转身注视着他的父亲。
男人笑了笑,继续道:“儿子,爸爸知道你心里难受,咱们不都一样吗,咱们全都难受。爸爸本来也非常生气,气了好几个月,但现在想通了。当时你没回来,你妈妈就要我记得跟你说,千万别觉得对不起我们……因为我们永远是爱你的,知道吗儿子,我们有多想支持你、帮助你、鼓励你……”
赵维宗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好了,别哭丧着脸了,好好跟你妈说说话,再介绍介绍你跟小孟最近怎么样,我和你妹妹就先走了,”男人往远处走了一段,又回头道:“中秋节记得回家吃饭!”
赵维宗看见父亲踽踽的背影,淡淡的暮色里,赵初胎跟了上去,好像在帮他抹泪。
“谢谢您……”他小声说。
孟春水轻轻抱了抱他,道:“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赵维宗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流下了眼泪。
那天他们把剩下的祭品给母亲烧完,又聊了一会儿,回到城里时已经是七点出头。赵维宗看着郊区的绿色、郊区的云彩,都在后视镜里飞速地倒退,他想有什么东西也随之消失了。他曾以为父母都不会再爱自己,而此时此刻,他这个从小在爱里长大的人,好像又回裹中。
晚饭是在小区外一家杭帮菜馆解决的,出了饭店,孟春水却没去开车,而是拉着赵维宗往玲珑塔公园走,说是吃多了想消消食。赵维宗就跟他逗咳嗽,说原来不吃我做的菜你也能把自己给吃撑了,孟春水则轻轻掐他的腰,说不吃你我倒是会饿死。于是逗人不成反被逗,轮到赵维宗满脸通红了。
关于杨遇秋的那个拥抱,他们一人以为对方不知道,一人清楚对方怎么想,于是都没再提。
玲珑塔公园是市政福利公园,下午六点之后免费开放,于是周围的老头老太全都牵着狗进来遛弯,俩人绕着湖走,倒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拉手。孟春水又把手机打开了,不一会儿电话鱼贯而来,赵维宗听着,又听到了美术馆的事。
这事情就像层淡淡的网纱,搁在他眼前,又薄又轻,而赵维宗透过它,明明能够看到孟春水还是原先那个样子,于是他告诉自己这网纱无关紧要,却又没办法无视它。他在孟春水身边慢慢走着,看着湖对面的夕阳和高楼,一时间出了神。
突然之间,不知怎的,赵维宗只觉脚下一空,然后通体一凉,缓过神来时,他居然走到了湖里。好在这湖很浅,他站在边缘处,还能露出半个身子。
孟春水似乎惊呆了,挂掉电话,瞪大眼睛看他。
“看什么看!”赵维宗恼道,他觉得很丢人,只想快点爬上去。
却见孟春水把手机和车钥匙放在地上,紧接着也跳了进来。
湖水崩了他一脸。
“我操,你疯了!”赵维宗觉得自己怕不是在做梦,直把人往岸上推,“想洗澡回家洗。”
孟春水却冲他笑,眼睛很亮,扶住他肩膀道:“你先转过身去。”
“干嘛?”小赵脸蛋发烫,他还想往岸上爬。
“你不转我就不上去!我跟湖里泡一晚上,明儿记得来捞我。”
赵维宗无奈地转过身,背对着孟春水,他知道此时已经有很多热心大妈过来围观了,却只能道:“好了吧?”
却没听到孟春水说话,他只觉得身下水波荡漾,那人似乎走到了自己身后,然后贴住他的身子。紧接着,自己被人拿手臂圈住,搁在水里的左手也被拉起来,什么细小滑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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