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青年睡得死沉,并不曾听见半个字。
一夜无话,第三日白日里亦是相安无事,陆升便在岛中搜索一番,岛上虽有码头,却无船只停泊。他便借着树木遮掩,远远朝着连接湖心岛与岸边的九曲桥仔细望了一望,那九曲桥弯弯绕绕,连围栏也不曾架设,故而往来必定一览无遗,尽落在守桥侍卫眼中,轻易闯不出去。
他只得死心折返,白日里陪同谢瑢聊天临帖,研读玄书,便安然度过了。
到得入夜时分,那怪物竟是如约而至,门窗俱被撞得嘭嘭作响,说来也诡异,这无为岛上闹出大动静,谢府中却仍是静谧安闲,竟无一人察觉有异。
眼见得门窗竟被撞得显出裂纹,迟早支撑不住,陆升蹲下道:“取了桃木剑,上来。”
那小童终究只有十岁年纪,冷淡眼眸中多多少少浮现出些许不知所措,茫然道:“做、做什么?”
陆升道:“出岛,他日筹备齐全,再来同它一战。”
谢瑢叹道:“我升了三日幡旗,也不见有人来,只怕早被它困住了,如何闯得出去。”
陆升昂然道:“总要试一试,岂能坐以待毙?”
谢瑢两眼微微睁大,他自由孤僻,极少见人,这青年却好似骄阳一般,热烈执着,如今形式险恶,却仍是不屈不挠,令他心头难得生暖,也不觉多生出了些许希望同……少许依赖。
这小童便手握桃木剑,趴在陆升背上,当是时,那木窗坚守数日,终于被轰然撞开,一道黑影卷着阴风同浓烈腥气闯入进来,更伴随阵阵羽翅拍打之声。
陆升背着小童,单手撑地飞快闪避,足下却不知被何物突然一绊,他暗道不好,却卯足全力维持平衡,未曾将谢瑢摔下去,自身却落得双膝重重跌地,膝头砸在青石砖的地面上,发出咚一声巨响。
他痛得脸色发白,却丝毫无暇顾及,再往右侧一闪,再度避开袭击,谢瑢亦是眼明手快,反手一剑,刺入黑影之中。
仍是伴随凄厉嘶鸣,那阴影化作黑烟,散得无影无踪,却残余几片黑色羽毛,摇摇晃晃落在地上。
谢瑢若有所思打量黑羽,陆升却无暇旁顾,因那木门没了动静,只怕那撞门的东西也要穿窗而入,好在他眼角一瞥,却发现了先前绊住他之物,狭长剑鞘外裹着黑棕鱼皮,剑柄以黑棉绳缠绕得十分趁手,因是亲手裹上去的,陆升自然一眼就认了出来,竟是他的悬壶。
陆升大喜过望,也不去分神细想这佩剑为何出现在此地,急忙奔过去踩住剑鞘,一把将悬壶拔了出来。
他甫一转手,那阴影已穿过窗户扑杀而来,却是不偏不倚,好似主动撞在剑刃尖上,这次却连叫也来不及,径直化作了黑烟,灰飞烟灭,唯独留下几根细小黑羽,飘飘摇摇,在二人面前缓缓飘坠。
陆升惊魂未定,背着那小童也不觉沉重,只喘着粗气立在原地,一手托着那小童,一手横剑当胸,生怕再有邪灵侵袭。
不过几息功夫,木门刹那间被阴风撞得大开,却不曾有任何黑影闯进来,门外月色皎洁,远处芙蕖亭亭,已有花苞略略开放,洁白花瓣沐浴月辉,宛如白玉生光。
一位衣着朴素的老妇人背对满池仙华,立在二人面前,花白发丝梳得十分整齐,容貌看去,却不过三十开外年纪,神色哀戚,朝二人看来。
陆升只觉伏在后背的小童突然紧紧抓住他肩头,立时如临大敌,横剑喝道:“何方妖孽,报上名来!”
那妇人却一言不发,身形骤然化作无数黑羽,随着阴风席卷无踪。
陆升茫然立在原地,却察觉四周阴冷渐次散去,令人头皮发炸的诡异压迫感随之消弭,又听谢瑢道:“放我下来。”
想来应是无事了,陆升下蹲,将那小童放回地上,二人扶起桌椅,掩上门窗,只是门窗损坏严重,陆升只能草草修补一番,寻几根细木柴挡住,明日还需唤工匠前来修补。
待他忙碌完毕,方才折返回厢房,却见谢瑢两指捻着根黑羽沉思,陆升问道:“阿瑢,可是有线索了?”
谢瑢道:“那妇人姓元,原本是我乳母,三月前去京郊为我取书,却被野狼咬死了。”
陆升动容道:“莫非是刘乳母死后也放心不下,前来探望你不成?那撞破门窗的怪物又是什么妖孽……鬼怪?”
谢瑢垂目,将手中黑羽靠近烛火烧了,方才道:“若是我猜得不错,此物应是鬼车。”
古书有载,鬼车是枉死孕妇的冤魂所化,夜飞昼藏,衣毛为飞鸟,脱毛为女人。又因一缕执念所致,最喜取人子养之,夜以血点小儿衣为标记,昼飞往而取之。
是以要防鬼车诱拐人子,民间素有禁忌,不使小儿衣衫沾夜露,日落之前要收回屋中,紧闭门户。
陆升自然也有所耳闻,不觉叹道:“鬼车生前,却也都是可怜人。”
谢瑢横他一眼,虽然同成年后神态有七八分相似,却因一张圆滚滚的小脸配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不若成年时傲慢辛辣,反倒多了几分宛如赌气般的撒娇,陆升在一旁望着,心中喜爱难免有增无减。
“生前可怜,死后却甘愿做梨诃帝母的走狗,罪无可赦。”
陆升茫然问道:“梨诃帝母……又是何方神圣?”
谢瑢略略皱眉,却仍是耐着性子指了指桌上,涂着生漆,光滑如镜的梨花木桌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几颗晶莹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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