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已至此,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摆上台面;该做的不该做的,也只能各自由心。
此时,月光再次倾泻于地,一如先前般静谧。
季长风走后不久,顾言曦立刻跑到隔壁去看皇甫广帛。只见对方虽然睡得深沉却呼吸均匀一切如常。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始终紧蹙的眉头终于有了片刻的放松,但却不能坦然的放开。
只因他清楚地知道,有些事虽逃得了一时,却终究逃不过一世。
而今天他答应九爷的,自己也定会全部做到,毕竟他不可能因为个人私情而影响到国家大事。
但他不知道的是,若是真等到下一次,他又当如何?
“广帛,你不知道吧?今日见你写的河灯,我竟不由自主地掉了眼泪,你说可不可笑?幸亏那时下了一场大雨,还好那时有了一场大雨…否则你定要笑我…”顾言曦拿着一个酒坛,颓然地靠在床边,唇边漾着笑,眉间却锁着苦。
他边喝边道:“你知道吗?我现在又不由自主地掉了眼泪。想我堂堂一个七尺男儿,竟在一天之内掉了两次眼泪,你说可不可笑?幸亏现在你睡得沉,还好你现在睡得沉……否则我这泪流不止的样子一定会被你调侃一辈子,一辈子…可是我们又哪会有一辈子?”
仰头灌下一口辛辣,却没烧痛喉咙,反而灼伤了眼眶。本是断线的珠子此刻已化为源源的溪流。他用袖子不断擦去那本不该出现的液体,却无奈就算擦出丝丝血痕亦擦不尽两行清泪。
是谁说“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又是谁说:“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皇甫广帛醒来时,顾言曦已经离开。
当他看到他给他的留书时,并没有气急败坏也没有急忙追赶,而是呆呆地站在原地出神良久。那时候,他想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只是那双一向春光潋滟的桃花眼中忽然起了一场大雾。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有些事情,没有更新,还请大家见谅!
第25章 锦阳之劫
皇甫广帛再次见到顾言曦时,南秦已经入夏。他并没有问他为什么会不告而别,也没有问他这些日子去了哪里。他只是给了他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以及一句百转千回的“我好想你”。
之后,他们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般相处如昨。他还是会经常带他潜入皇宫,到全锦阳最高的楼上遥望星河一醉方休;他还是会请他去陈叔的面馆,要两碗牛肉面加两个鸡蛋,但却会把对方不喜欢的蛋黄夹到自己的碗中;他还是会和他一同来到月梅江边,看他月下舞链,他则鸣箫相和。
他与他一如往昔,或者说是更甚往昔。
只是顾言曦的心里清楚的明白,他们之间已再也不同。
至少,自己对他,已再也不同……
“言曦,明天就是大年三十,真没想到不知不觉中我们已经相识了四年。”皇甫广帛仰面躺在锦阳城中最高的楼顶,眯眼望着那纷纷落下的细雪,只觉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我们虽然总爱往江南跑,但终究还是和这北地的风雪缘分最深。”
顾言曦一言不发地躺在他身边,静静地听他说话。只觉此时此刻,内心终于觅得了一丝安宁。
时至年关,东襄那边也催他回去过年,看来今年九爷是不会有所行动了。
“明天本该是合家团圆的日子,但毕竟宫中事多,所以恐怕要忙到很晚才能陪你,言曦,你可否等我?”他转头望他,眼中盛满希冀。
顾言曦闻言,有些好笑地偏过头道:“合家团圆的日子,你不去陪你父王,陪我做什么?”
皇甫广帛学着他眉头一蹙,冷着脸反问:“难道你不认为自己也是我的家人吗?”
顾言曦听后眸色一滞,口中喃喃道:“我是吗……”他的声音极低极轻,与其说是在问对方,不如说更像是在问自己。
不等他说出后面的话,皇甫广帛迅速地在他唇瓣落下一吻,随即承诺道:“亲了以后就是了,毕竟我可不是始乱终弃之人。”
顾言曦静静地望着对方,唇畔渐渐扬起一抹笑容,眸中却浮上两道郑重:“广帛,你记住,今后无论你身陷何种险境,我都会来到你的身边保护好你。”
皇甫广帛温柔一笑,轻抚着他的发梢宠溺道:“言曦,这话本该是我对你说的。”
说话间,他将头缓缓放低,向他渐渐欺近。近到能览尽他瞳孔中的月色无边,近到能看清他眸底深处的云雾弥漫,近到能在他的灯火阑珊处看到自己的一抹倒影。
“明日子时过后,你就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月梅江边’等我,可好?”
那个“好”字还未出口,他已用全部的温柔覆上他的两片柔软。
天地冷寂,却唯此一处暖如韶春。
顾言曦没有等到子时才去月梅江,而是天色一暗便来到了江边。
此时江上已结起厚厚的一层冰,但两岸的梅树却迎着严寒开出了朵朵冶艳,霎时泯灭了所有孤寒。
燃起一堆篝火,再盛二两月光。他将回忆佐酒,暗想四年前的今天——江面上是否也结了这样厚的冰?枝桠上是否也绽放了这样多的红梅?北风是否也卷起了如此密的积雪,以及明月是否也照尽了天涯?
这时,他蓦然抽出腰间软剑,击剑而吟: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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