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术,她要嘱咐夏荷的可是另一件事。
手中捧着馒头,夏荷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欢快地回答娘亲:“记得!要拿馒头得自己悄悄去灶上拿,不能叫夫家人看见!——娘,爹不是说过,‘不告而取,是为偷’么?”夏荷伸了个懒腰,道是。
兰娘拍了夏荷的脑袋:“那是你夫家,不是旁人,怎么能叫偷!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送去给他们带奶娃子、理家务,还不能换俩馒头了?!我养大的孩儿可不是去给旁人做牛做马的!”
夏荷便立刻严肃了起来,点头道是:“没错,女儿也是人,女儿更要吃东西!娘,我饿啦!”
第4章 〇肆出嫁
兰娘端了一大锅汤面出来,特地叮嘱夏荷吃得饱一些,还有一整日要折腾呢,新娘子更是要躲在屋后,若是婆家没人顾及着,便得饿一日的肚子了。夏荷正在长个子的时候,可经不得饿。思及至此,兰娘瞧着夏荷狼吞虎咽的模样,心里头涌起了一阵的不舍。
幸而夏荷并不是远嫁,今后仍旧住在同一个村子。再者说,这只是个权宜之计,等三年后还要把穿回了男装的孩子接回来呢。兰娘安慰着自己,十五年已经忍过来了,不过是再忍三年罢了。
李家特地请了头驴车来接新娘子,瞧得村里人格外艳羡。这一般的庄户人家的新娘都是走着出嫁的,有一整套簇新的红衣裳已然是很隆重了,没想到李家续弦居然还用了驴车,不比当年迎娶秋月的架势差。瞧热闹的人早早地等在了张家附近,甚至有的人一路追着驴车从李家赶到张家,气喘吁吁地打趣着驴车上驾车的新郎官。
除却每年收租子的时候,李慕此人并不爱在村子中闲逛,多或在家中埋头苦读,或去镇子上寻同窗吟诗作对,加之李慕不同于李老太太的和和气气,这人平素里没什么表情,安乐村里怕李慕的人不在少数,真去寻他玩笑的人并不多。
李慕也没有理人,只是驾着驴车,再度踏上迎亲的路。
赶到张家家门时正值正午,张家已经摆下了宴席,只等新娘子被接走后就开席。农忙刚过,大半的村里人都聚集在了这里,先在这头吃饱了,到了傍晚,还要赶到李家吃另一顿。
听到驴车的声音,兰娘赶忙把夏荷手里的碗抢出来,把他丢到了一旁的盖头给蒙到了脸上。原本还捧着一大海碗浓稠的面汤的夏荷,忽然间眼前就只剩下红彤彤扎眼的一片了,有些茫然地伸出手来,被兰娘捉住了手。
“走,跟着娘走。”兰娘拽着夏荷,道。
“娘!我看不见!”夏荷伸出一只脚又缩了回去,不敢迈开步子。
由于夏荷并不习惯这蒙着眼睛走路,在屋子里甚是磨叽了一会儿,等到李慕有些不耐烦了,才瞧见兰娘从屋子里头搀了新娘出来,迈着细碎脚步,温温柔柔的样子。李慕怔了怔,张家人同旁的村中人一样,是有些怕他家的,是以李慕其实并没有见过夏荷,对于这个小姑娘的有限了解,多数来自于他那已经离世了的姐姐,偶尔会噙着笑嗔怨两句,说她那个小妹妹,总是没个女儿模样,调皮得很,幸而十分孝顺,知道爹娘身子不好,抢着干地里的活,比家里谁都做得出色。
是以,李慕在来接人前,已经做好了见到一个五大三粗、没女儿样的壮女子的准备了。却没想到夏荷人长得小小地,瞧走路的模样,也是个乖巧的。
只可惜了,这么个女儿,却生成了石女。李慕心底里叹了一声,模样上未变,款步去到兰娘身边,将人接了过来。
直到触摸到夏荷的掌心,李慕才确定至少有一件事,秋月说得是真的。这是个经常干活的手,不同于他自己的手,只在握笔之处有一层薄茧。亦不同于秋月,手中的茧子多在需穿针引线的那两个指尖。夏荷的手偏硬,虎口处更有一层厚茧,显然是经常下地,磨出来的。李慕瞧了瞧夏荷不到自己肩膀的身高,比娉婷的秋月还要细瘦的身子,忽地心生怜悯,又立时端正了对自己的新婚妻子的态度。李慕年幼失怙,随着年岁渐长,愈发对子欲养而亲不待有所感怀,更加敬重李老太太的同时,也十分看重那些懂孝悌之道的人。夏荷小小年纪,又是在小村子里长大的女孩儿,不曾读书知礼,却懂得怜惜父母,是能担得起家、叫自己把小儿交予她手中照料引导的人。
思及至此,原本对母亲的安排颇有些不满的李慕收起了心中的那点小心思,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夏荷上了驴车,对着倚着破败木门,不舍得眨眼地盯着驴车上的小女儿瞧的张十一和兰娘深深鞠躬,驾着车驶往村子的另一端。
直到看不见驴车了,兰娘用衣角拭了拭眼泪,转头听到一个不那么讨喜的声音道是:“哟,我们这是来晚了?慕儿都将新娘子接走了。”
兰娘瞥了一眼,来人是村长家的,身后跟着她的女儿,同秋月一般大,却留到现在未曾出嫁。
按理说这村里的红白喜事,村长都该坐在首座上的,这一回却直到正午,新郎来接人了,村长都未曾出现。若不是张家在安乐村根基尚浅,照张十一那暴脾气,早就去找村长理论了。此时见村长家的带着女儿姗姗来迟,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兰娘正准备答话,村长家的却不等她开口,就从二人身畔绕了过去,像是在自己家那般自在地进了屋子,招呼起屋里的乡里乡亲,最后又替主人家发话了:“这新娘子都接走了,开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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