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明显,一个文质彬彬的青年硬要把自己说成是江湖上飘着胸毛的大汉的老大他能接受,但这位老大说自己大名夫人,这就很明显超出他的淡定范围了。
嘴角抽了抽,皇帝陛下又上上下下重新看了秦止两眼,才不太确定的又问了一句。
秦止一脸“我已经习惯了”的无奈表情大义凛然的点点头。
“见笑了,福气的福,仁厚的仁,读快了就容易听岔,本来想改,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做小辈的怎么好改名字。”
皇帝陛下重新恢复温和微笑,理解的点点头。
如果真按秦止所说,他就是一个在水上胡乱讨点生活的河盗,怎么可能有这么艘从房间大小看就知道绝对差不了的豪华画舫?怎么可能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种文绉绉的话?怎么可能自己还在做着打劫的勾当就去痛骂世道大乱盗贼横行?
破绽百出的自报家门。
一般的河盗不可能在大大咧咧中透着这种明显的不小心中,又在明显的不小心中还透着这种明显的防备。
自己身上应该是一点破绽都没露,看上去就是普通富户里的家学优良的男人而已,如果他们真的只是河盗,那么撑死了不过是想把自己送回家后敲一笔银子,这就更不至于让他们防备自己防备到如此地步了……
更何况,这种“我明知道你不可能来戳穿我,所以我随便编多少无下限的破陋得和个筛子一样的谎都无所谓,你还是得笑眯眯的附和是啊是啊”的明目张胆的感觉,实在是让一贯养尊处优,大家都小心翼翼把他恨不得当尊菩萨供起来的皇帝陛下。
太!不!爽!了!
“既然醒了,你家在哪里,我把你送回去,正好我也要去临江城。”
皇帝陛下:“……”
他到底是哪句话告诉面前这位齐福仁,他是临江城的人了?
就不兴他从更上游的地方漂下来么!
“……我不是临江城的人。”当时他的确是有吩咐说让那群大内侍卫就在落日宫附近随时候命,但现在想来,归兮河畔还真是个死角,就是不知道要用多大的饵,才能让这人送自己回落日宫找人了。
就算是许以武林盟主这种在江湖上一干眼皮子够浅的货色中,基本能够等同于天子的荣耀无双的地位,也得看看这人够不够本事坐得稳。
秦止看似唠唠叨叨了快小半个下午的江湖形势最近不太平,实际上是一点有关于自己的喜好都没露,如果这不是巧合的话,那此人必定不会安心就在河面上当个河盗飘一辈子,饵就必须更大了。
秦止似乎是颇觉诧异的看了男人一眼,眼神中很带着些“天啊我英明神武怎么能够猜错你的出身呢”的不可相信。
“不是临江城?那你家在哪里?姓郑的……还是你是绛州郑家的人?”
绛州郑家世代皇商,一个河盗就算是不知道内部消息,了解一下家主姓什么还是能够做到的。
皇帝陛完全一副“你怎么理解随便你,反正我话就点到这里了”的死都不打算再往下提示的表情笑了笑,算是默认。
“……我现在不可能直接回家,我异母的兄弟大概已经全面接管我手中的权力了。”声音微沉,带着点世事沧桑变幻无常人都是不可信的消沉和落寞,虽然没直白到直接说“我家出事了有人想杀我”,但那意思也是表露得一览无遗。
“只能改道去往西泽城,那里有我家生意,希望能够暂时瞒过去。”
秦止冲着死活赖在房里就是不肯走的鸣蝉勾勾指头。
“去取隔壁我房间那袱来。”
皇帝陛下的目光顺着秦止还留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又溜到了已经转身出门的鸣蝉背上,最后依然定在了秦止脸上。
后者理解的点点头,伸手拍了拍天子龙肩。
“你别以为我小帮派不知道,哪家不都一样,当年我爹死时我不在帮里,那群老东西还不是拿着我年轻没经验,明欺着我不在,吵着说什么都要令立帮主,我忍了这么久,还是没能把当年那个抢我位置的人势力完全清除,现在帮中还有不少人只认宋青不认我,郑家那么大,这种事情更是免不了。”
皇上:“……”
虽然说简化版的确可以这么说……但这似乎也简化得太……过头了……
朝廷上一动,那就基本上是动摇了整个天下,弄个乱党玩玩就是下面实打实的要开仗,根本就不是你这种就算是全灭了,都未必能够在江湖上翻起点小波小浪的小门派能比得了的吧。
而且明明是口风严谨得什么有用信息都掏不出来,偏偏还要装成心无城府的大大咧咧模样,以目前他所表现出来的能力来看,这种小门小派他要真想当老大,估计不到半天功夫就能坐稳位置。
“所以啊,我是很想把你送到西泽城,但西泽城不临水啊。”秦止满脸遗憾之情把手缩回来,就着鸣蝉手上解开包袱,拿出一封银子。
“我才坐上帮主之位不足一月,实在不敢冒然托大就离开,宋青虽然死了,但势力实在不容小觑,送你到临江城已经是极限了,最多下了船帮你雇辆马车。”
顿了顿,秦止似乎是还颇为义气的一拍胸脯。
“剩下的车费我也全包了,你放心!”
关莺终于听不下去了,脚尖在船身上一点,整个人轻飘飘的斜飞着落到了甲板上揉扒得发酸的肩膀。
顿时迎来船上一干闲的发霉又不能拍屁股走人的大汉们的齐齐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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