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现在……
他扭头看了眼屋外。
作为长沙的布防官,住宅当然要离城门近一些,他书房边上就是训练场,一回头便能看到底下的士兵正辛勤的操练。训练场一墙之外便是集市,人们或忙碌或悠闲,张启山想,活着也无外如此。
而今到了东北,外人看着还算光鲜,他却心知肚明,此次乃穷途末路,落荒而逃。
张家老宅是回不去的,他也没心情再好生挑选一处府邸,于是便由新月做主,在郊区买了处房子,挂了尹府的字样。
尹府外是一片树林,此时正值深冬,白雪皑皑,目及之处全是一片刺眼的白。
张启山收回目光,下意识就想张口:“副……”
这么多年的习惯,怕是改不过来了。
他眼底一片苦涩,自虐般再次挖开心中的伤口。
如果没有让副官去那场大火里救人,他是不是就不会死?
二十四
狗五从东北离开之后,尹新月见他神色疲惫,便提出晚上和他一起去街上散散心。
张启山虽然兴趣缺缺,却也还是应了,他现在终日无所事事,倒比四处奔走挣钱的尹新月还要闲一点。
说是市区主街,但因天气太冷的缘故,四周还开门营业的店铺并不太多,两边摆着小摊的小贩也低着个头,看起来并不热闹,反而有点冷清。
尹新月性子开朗,依旧还是少女般对万事万物充满好奇,有这样乐天性格的人在身边,张启山心情倒也淡然了许多。
他回想起算命的常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尹新月突然一拍手,扯着张启山袖子指给他看,“启山,你看,那有个算命的在摆摊儿呢!”
张启山脚步一滞。
顺着尹新月手指的方向,一个戴着墨镜的年轻人,正坐在二尺来长的方桌后面,拿着把折扇摇头晃脑。
“大概是骗钱的,”张启山压住呼吸,加快了步子,“我们走吧。”
“哦……哦!”尹新月本来是想算上一卦的,自从见识过齐八的本事,她就对这行多了点莫名的喜爱,可乱世里摆摊算命的人少之又少,今天好不容易见到一个,按她的行事作风,肯定是要算上一卦的。
可张启山都开了口,她也不愿逆他意思。
不过他们刚刚走到算命摊儿跟前,那年轻人就夸张地叫了起来。
“诶诶诶!这位先生!我看您印堂发黑,是大凶之相啊!”
尹新月一听,比张启山还着急,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这人从来……”
张启山上前两步,低声说:“别听他的。”继而板着脸,看向年轻人,道:“我就是喜欢大凶。”
说完便拉住尹新月,脚下刚想发力,却听年轻人回道:“喜欢大凶不要紧,您是破阵破邪,弑神杀佛的命格,自然是不怕的。”
张启山听过这句话。
那是很久以前,算命的整日把这几个字挂在嘴边,抱怨自己给他带了大麻烦的时候,又每日赖在卧房的沙发上不肯离去。
多久没听到过这八个字了?
张启山只觉得血液都要凝固了,他克制住心头暴躁,只一字一句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没等他回答,他又问:“谁告诉你的?!”
尹新月瞪大了眼睛,她看着张启山太阳穴暴起的青筋,心惊肉跳地闭上了嘴。
“您倒是先听我说完呀,”年轻人一脸惋惜地摊开手,“您这命格啊,锋芒太过外露,是伤人又伤己,怕是晚年难安呐。”
“你这说的什么话!”尹新月沉不住气,听不得这种话,脸一黑就拉着张启山往外走,“启山,我们走吧!别听这人胡说八道!”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张启山就像是压制住了脾气,他拍拍尹新月,先安抚了她的情绪,然后状似平和地问:“你说完了?”
如果不是年轻人眼尖,瞥到他垂在身侧紧握成拳的右手,肯定也会被他骗了过去。
他心下一阵惋惜,却还是笑道:“爷您再别急,我这马上就说完咯!”话音刚落,就神神秘秘地掏出一个荷包,“我这有能帮您解决排忧解难的法子,只要您打发我点儿香火钱,这东西就归您了!”
“里面是什么?”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年轻人竖起两根手指,“二十文,这东西就是您的了!”
“好,我买了。”张启山爽快地扔出几个铜板,“那你现在告诉我,他在哪儿?”
青年摇摇头:“我不知道您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的什么意思,”张启山嘭地一下拍上小方桌,“告诉你这些事儿的人在哪儿!”
青年站起来,竟然和张启山差不多个头。
他说:“佛爷,我以为那场大火,您是亲眼看到的。”
“不可能……不可能!”张启山似乎在自语。
他眉头深锁,眼中充斥着深不见底的恐惧,泥塑一般的脸上,此刻竟流露出如少年一般无助的神色。
“好,我不问他在哪儿,”张启山抓住年轻人,宛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我只想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
年轻人低下头:“佛爷,此去天长日久,还望您多加保重。”
“你……”
可惜张启山都来不及问完这句话。
年轻人功夫好得可怕,他几乎在瞬间就推开了张启山,脚下一点,继而越上了房梁,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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