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海回味片刻,道:“还想再揍一顿。”
揍了老师回来,孩子还是觉得不解气,恶人应当有恶人的报应,于是她瞒着墨祁去报了警,并在网络上发表文章,目的是让那老师身败名裂。她在所有涉及个人隐私中都隐去了墨祁的姓名,可是他却忽视了人性的丑恶。
那老师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却也不甘心就这么放过墨祁两人,主动说出被他侵害的人姓氏名谁,舆论的目光一下子聚焦到墨祁身上。广大媒体似乎只在意自己的新闻独不独家,能不能引爆眼球,对于受侵害人的隐私他们毫不关心,很快,墨祁的名字便出现在各大网站,又因着她贵族子弟的身份广受关注,整天堵在家门的记者快要把门板敲烂了。家里的气氛也降到零点,墨祁那时候退学在家,闷得久了,便生了病。
“你是不是觉得那个孩子很鲁莽?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做法,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墨海碰了碰君无乐的肩膀,本意是想活跃下气氛,可君无乐眼看她眼里的光一点一点熄灭,心中仿佛有千万蚂蚁啃噬,又是心疼又是无奈,还有一半是气的。
他摇了摇头,说:“换做是我,也没有更好的做法。”
“可是我觉得吧,或许不作为就是最好的做法了。”墨海站起身走到河畔边,支起一条腿,很没形象的坐了下去,一条腿悬在岸边,右手攥着的河灯一松,沉默的望着那点星星之火顺着江水与其他河灯汇合,低声低喃着,“我只是想发泄我的怒火,全然没有顾虑到墨祁的感受。”
墨海回过头,君无乐接触到她的目光,心头一烫,正要说话,却听她道:“君无乐你知道吗,我喜欢以我名字命名的大海,但墨祁不喜欢,她怕水,可是墨祁就是死在海里的,她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走进海水里,她明明那么怕水啊……大海掠夺了她的呼吸,就好像,是我夺走了她的生命一样。”
君无乐觉得那嗓音更低了一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他走过去拍了拍墨海的肩膀,墨海挥开他的手,“你这样搞得好像我哭了一样,不存在的,这事儿都过去多久了啊。”也就偶尔回忆起会有刺痛的感觉而已。
仅此而已。
说完这些,墨海拍了拍手,看神情,似乎真的回到了之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我最大的墨海。君无乐心中一动,先前那些自怨自艾似乎随着河灯远去,他学着墨海豪放的姿势在岸边坐下,望着身边人的眸子中似乎有万千灯火,“礼尚往来,我也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第59章 故事
“这个故事有点长,你要有耐心。”君无乐在讲故事前,说了这么一句话。墨海没太当真,她方才已经把自己的过去全数刨开呈到君无乐面前,她想,再长的故事应该也没有自己那个长,除非君无乐要讲的是他的一生。
然而君无乐接下来一开口,她就后悔了。
故事很长,也很短,原本家长里短的事情牵扯到家、国,便显得沉重。
那是明渊二年,也就是十七年前,邑州城定国侯府,有一个寄托着美好遐思的婴孩在秋风中出生了,秋风送来金色的麦穗,送来沉甸甸的果实,也送来一个脆弱柔软却又坚强的小生命。
这个小生命的出生令人欢喜令人愁。
他的娘亲,前朝长公主----若浔,为他取了一个不怎么寻常的名字。
无乐,无乐。
君、无乐。
你这一生都没有欢乐。
谁家娘会给孩子取这样的名字呢?彼时幼小的君无乐不懂,只觉得那时娘亲一声声的唤他“无乐”非常好听,仿佛在无意识的沉睡中,有人带着低低的痴缠和委婉的哀叹,提起过这个名字无数次。每当听见若浔唤他,君无乐总要竖起耳朵仔仔细细听两遍才起身。
奶团子的小无乐还没记事,开始记事时便已是唇红齿白的模样,在他身上能同时品出爹娘的样貌,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似娘,挺拔的小鼻子像他爹,粉雕玉琢的,俏生生的小模样很是讨喜。他自己也乖,待人礼节学得很周到,每逢家里来客人便跟着李伯为客人端茶递水,若是过年来人,他只要往那里一站,甜甜的喊上几句,准能得到一个大红包。
幼齿无忧无虑,每一天都非常喜乐。君清裴虽身为将军,却不知怎的,没让自己儿子练剑。那时战事打紧,他逗留家中的时日并不多。君无乐记得很清楚,当时的无忧岁月里,君清裴一年里有一个月在家都算顶好了,而君清裴一在家就会逗小无乐玩儿,或是举高高或是让小无乐骑在肩上。别家的孩子还在啃手指的年纪,君无乐已经被自家父亲按在马鞍上折腾了。
身为军人的爹表达爱意的方式确实是和其他人不一样……君无乐还记得那会儿从马上下来他有好些日子都害怕靠近马匹。而他娘比他爹要更懂得如何照顾幼崽。初春的蚱蜢,夏季消暑的冰糖莲子,秋日的落叶,冬天的雪,但凡是君无乐没见过的,若浔都会为他寻来,告诉他外面世界的风景。
若浔生来体弱,生下君无乐后更是虚弱,陪君无乐多走一会儿路都要粗声喘气。君无乐很体恤他娘,懂事乖巧,自己的事自己做,从不假手他人,没怎么让若浔操心。
按照这样的发展,君无乐往后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武功,只是个温柔细致的读书人,到了年岁讨个老婆,安稳度过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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