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文瑾头疼的大年初一又来了,别人都欢欢喜喜,只有她和人说话的笑容十分勉强,跟牙疼似的。
文翰进入十五岁的年头,随着年龄的增大,越发懂事了,他明白文瑾的心思,但看到父母一本正经穿了新衣,去大房拜年的样子,心中就特别无奈----,他的爹爹,什么时候才能挺起脊梁,不让大房折辱呢?
一家人走进钱家大房的黑漆大门,钱先贵假意出门迎接,不过是刚刚走出上房的客厅而已。
“大哥!”钱先诚一脸笑容,叫了一句,钱先贵皮笑肉不笑地“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文瑾跟在二伯父的身后,特别替他难过,也十分不理解钱先诚,到底算是什么样的人,面对这样的面孔,他竟然还能笑出来,换做自己,哪怕全镇的都说不贤不孝,她也绝不和大房一家人来往。
跟在钱先诚身后,祭拜了钱家的列祖列宗,钱先诚带头,给老焦氏磕头拜年。
“别,起来,我受不了你这大礼!”老焦氏竟然站起来,离开了铺着软垫的太师椅。
“伯母----”钱先诚跪在地上,尴尬地叫道,声音里有不解,更多的却是祈求。
文瑾肺都快气炸了,她站起来,文翰犹豫了一下,也站了起来,两人过去,想把二伯搀扶起来。
钱先诚看到两个孩子竟然不经允许,站在这里,大吃一惊,随即脸色一沉:“文瑾!文翰!”
“二伯,你这么恭敬守礼,伯祖母依然谴责不断,你不觉得奇怪吗”文瑾气呼呼地问。
“文瑾,跪下!”连韦氏都急了,这俩包子,还真不是一般的般配,韦氏的进步,现在仅仅局限在背着老焦氏时,还有那么一点儿理智,当面竟然根本不敢违逆。
老焦氏没想到文瑾会站起来,文翰也跟着站起来了,她以为,二房的人,必然会乖乖跪着,求自己坐到上位,接受他们行礼呢。
钱先贵也看出文瑾是个刺儿头,今天不把她剃了,今后,大房在钱家的地位,会越来越低微,他十分不悦地道:“文瑾,长辈生气,你不诚心认错,请求原谅,站在这里,算什么态度?”
“既然是长辈,小辈做错什么,该骂则骂,该训则训,不受礼算什么?……”
文瑾不客气地顶嘴,话还未完,就被钱先诚强拉着要她跪下:“文瑾,长辈指教,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你怎么敢这样?还不快跪下!”
“我长这么大,伯祖母从来没有一句正确的教诲,怎么改?再说,她一句正话都没有,就差说公鸡能下蛋了,难道我得跟着来一句‘亲眼见?’”
“我什么时候说公鸡下蛋了?”老焦氏跟踩了尾巴的猫一般,想要跳起来,可惜又肥胖又笨拙,文瑾只看到一堆肥肉在衣服里面上下晃动。
钱先贵文瑾故意胡扯,继母根本不是对手,二弟夫妇都耐不住站了起来,何况这“小子”口才犀利,不留情面,什么都敢说,这样下去只能越来越遭,直得敷衍道:“母亲,母亲,别和孩子生气,她不还小吗?回头,我和先诚会好好教训的,你且坐,让老二一家行了礼再说。”
老焦氏这几年蛮横惯了,今天这么下不了台的事儿还没经过,气得胸脯一起一伏的,看到继子使劲给打眼色,勉强由钱先诚夫妇搀扶着,坐到椅子上。
钱先诚赶紧说了拜年的话,匆匆磕头行礼,总算礼成。
韦氏唯恐文瑾再爆起来,一只手压着她后脑,好歹让她低了低头,算是了却心事。
“先诚,坐,坐!”钱先贵也不敢摆谱了,不管是真笑还是假笑,总算咧嘴露出牙齿来,不像刚才咬着牙,只动嘴唇的一副轻蔑样儿。
钱先诚的迂腐和没眼色,也让文瑾大为意外,事情已经这样,他行过礼立刻告辞,不就没事了吗?竟然真的坐了下来,难道这个时候,他还指望能和大房兄友弟恭,和睦相处吗?
“二弟,尝尝这茶怎样?”钱先贵显摆地道。
钱先诚小心翼翼地闻了闻,抿了一口,却没说话,文瑾又气又想笑,这位,也太实诚了,茶不好,没胆量说实话,竟然连应酬的一句假话也不肯说。
在钱先贵殷切地目光下,钱先诚最后没守住阵地,违心地点头:“嗯,好喝!”
好在钱先贵脸皮很厚,根本不介意弟弟的表情,敞开了嘴巴大吹:“这可是上好的毛尖,一两银子才能买一斤,哥哥特别带回,请你品尝的。”
老焦氏总算是调整好了情绪,只听她轻轻咳嗽了一声,插言道:“先诚,瞧你哥这多仁义。”
“啊,是,是!”
文瑾恨不能把二伯的脑袋固定住,让他不要点头。
“先诚,咱兄弟现在住的远了,不知你日子过得怎样?”
“还好!”钱先诚说了一句实话。
“哼!想起那时候,你还生我的气呢,罔顾我的一番好心。”钱先贵嗔怪地瞪了一眼弟弟。
钱先诚无语,偷眼看了一眼老婆,韦氏低着头,面无表情,心里却特别不舒服,他们一家,吃了多少苦,尤其是文瑾,小小孩子,起五更睡半夜,她这做伯母的,有时候都看不过去,想让孩子放弃呢,现在日子好过,大房竟然想揽走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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