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醉意(22)
七
刘家昌正在核对一周出仓数目,要给扛粮包工发放工钱。这是一件简单计件活,但他也要做到一文不错。
这时候刘九来了。
刘九也仅比家昌大两岁,刘家昌喝酒却是刘九带他去酒馆学会的。在圩子里,父亲没让他沾过酒,刘九说男人在外面做事哪能不会喝酒。说着举一碗酒眼眉不皱一口气下了肚,抹抹嘴脸不变色。刘家昌好生佩服,学模学样也端起碗“咕咚”一口,立时一条辣辣的火线从喉咙抵达小腹,口舌木钝,眼泪鼻涕倾其而下。刘九说快吃菜压一压,往下喝就好了。果然如其所说,吃了菜压了那股辛辣后,直通小腹的火线烧得浑身暖烘烘无比通泰。这倒让刘九有些惊讶,心里说这小子将来好酒量。
愈喝家昌愈觉酒是好东西,浑身暖洋洋,头晕乎乎胆气豪气全有了。从此他对喝酒有了全新的认识,每天临睡前也想喝上几口,床上一躺梦也香。
刘九进了粮店账房,刘家昌第一感觉今晚要喝酒了。笑着抬头说:“九哥,我做完这点账,今晚喝个痛快。”
“好。你慢慢做我等你。”说着刘九便在他对面找张凳子坐了下来。
刘家昌进粮店是刘少堂有意安排的第一步。他对刘账房说家昌一天天大了,不能无所事事。明天起跟你学做账吧!这么多年也够你一个人累的,让他学着帮帮你,打打下手也好呀。背后他悄悄嘱咐家昌要多留心粮店的事。做事要用心记,用眼看,别道听途说。
之所以有这份心思,愈来愈觉得这个侄子不是可以依托的人。如果真能托付于他倒也省了这份心思,只需在余下的年月里为他们铺好路搭好桥,伸腿上路心也放下了。
可是他行吗?还有刘九,眼里见了钱如蝇子见了肉,放弃脸面,没了自尊往上扑,这样的人能依靠吗?
苦心一片只有刘少堂独自放在心里,连盈月面前也未吐露分毫。她毕竟还小,家业衰败她的日月也难熬。
刘家昌进了粮店,刘账房、刘九心中早也清楚,从眼前看刘九随便从粮店取钱花的日子结束了。私下哥俩也商量过如何应付,还是刘账房沉得住气,让弟弟静观其变。
刘九心里想大哥多年来经营粮店当牛做马累死累活,为刘少堂赚了钱,粮店也有了今天的规模,如今家昌大了就要接管生意,岂不是两手空空仍要继续当牛做马。侍候完老子还要为小的卖命,刘九内心极不平衡,谁比谁聪明多少,都是姓刘为什么非得为他家卖命,他在心里发狠要扭转过来。
开始一段时间刘账房表面尽心尽力教家昌进库、出库流水账的登记。告诉他学做账要循序渐进,不可急一时之功。并学习从中摸索出一定的规律,这对以后掌握账目大有用途。这些都是实情,刘家昌还小,满打满算刚十六岁,初涉世事,分辩是非有限,也没领会父亲刘少堂真正用心,不懂察言观色、辩人识物。况且刘账房毕竟又是堂哥,从小就听父亲常夸其聪明能干,所以他悉听教诲,学习起来颇为认真。感觉堂哥教得也认真,包括在收账期间的一些做法也是堂哥面授机宜,他干得新鲜也卖力。
收完欠账王豆豆曾跟刘老爷要求留在圩子里,不再到粮店,还是让老爷说服了,是要他暗中帮着家昌。况且镇上离圩子远,粮店不能人手太少,自从朱秃子明目张胆发难,刘少堂小心了许多。不过朱秃子在临河镇还不敢太放肆,毕竟还有警察所、临河镇护卫队。
临出门时王豆豆问刘家昌几时回店好给他留门。刘九不耐烦说守个门还问东问西,真是连一点规矩也不懂。
刘家昌瞧着王豆豆表情有些下不来连忙说:“喝完酒就回,你困了就早点睡吧,不用守门。”
王豆豆感觉刘九有些反常,神情怪异,这样发脾气也是头回。
晚上没去黄旗酒馆,而是去离码头不远一条小船,刘家昌来过这条船。原先是条渔船,风吹浪打,日晒雨浸早也破败,不能行河。船家便修修补补弃河靠岸船头船尾各摆一张方桌,夜色里挂两盏风灯,经营些小吃,小吃仍以河里游物为主,挣些小钱一家人以此度日,月圆之夜食客多时便沿河岸摆几张,秋末入冬食客稀落收起灯桌上岸过冬。
小船退出了码头的喧嚣,隐于一角仍能让人瞅见,这也许是船家经营的聪明。
上了小船天还没黑,只有他们俩人。抓了一碟醉泥螺,拌一盘水粉波菜,草虾煮豆豆丝,一碟红烧泥鳅,俩人便开始喝了。
喝了几杯之后,刘九对船家说:“船家。今晚我们包了你的船,船沿河慢慢行。船钱、酒钱加倍。”
刘家昌一听这个主意好,一路喝酒还可赏景。有月赏月,无月吹风润露,文人雅士横笛泛舟之举,模仿一下也未尝不可。
“九哥。好主意,今晚醉卧船头也值。酒钱船钱由我付了。”
“不行,不行。我是哥,那有让弟付钱的。”刘九嘴上说,心想今晚连你也拿来换钱了。
船家手握一支竹篙在河岸青砖轻轻一磕,船悠悠而行。落霞碎了,溢一河灿金。
王豆豆躲在墙角看船离岸悄悄回了粮店,见俩人确是喝酒,不再猜疑。
小船游出镇外,河道渐宽,两侧槐树高大荫了半个河道,船行其中听鸟儿树梢穿行,逗出了玩兴,家昌便学鸟叫。
酒喝了一半,天渐趋暗,船家点起风灯挂于船头梢尾。
船仍沿岸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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