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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露出这样情态,贾三姑娘皱着眉毛,一双湛若秋水的眼睛里流露出复杂的神气。
她低低的说:“别管了,咱们在这里再怎么想,又有什么用?终究还不是要太太老太太做主?林姐姐如今,可不是什么官家小姐了,就是老太太有意为她撑腰,也要顾及些……”
顾及些什么,她却没有说,姐弟俩彼此心照不宣而已。贾环颓然地又叹了口气,心中也隐隐多了一丝明悟。
纵然是威权重如老太太,也不得不考虑下面人的想法啊……何况,如今是贾家实际上的顶梁柱的元妃也隐晦地透出了自己对于宝玉婚事的意思,她是不赞成黛玉这个人选的……
再往深里想,老太太和太太的这场角力,短时间是分不出胜负的,而时日一长,老太太的赢面就会变小,天平会渐渐倾向太太。到时宝玉还好些,黛玉又该如何自处?她不过比宝玉小了一岁。况且,观此二人的形容,分明是心里都存了一段情意在内。少年人傻得厉害,又是朝夕共处日日得见的……
嘶,真是不敢多想。
见他无心对弈,探春索性唤了丫头来,命将棋盘棋子收了。两姐弟正对坐,只见赵姨娘挑了帘子进来了,见探春也在,步子往回缩了缩,脸上犹有些忿忿的神情却没收好。
两人急忙起身让座,赵姨娘坐下,先四下看了一圈,打量了墙窗柜几,撇了撇嘴:“丫头们是越发懒了,你也别尽是好性儿,也该整饬整饬,叫她们紧紧皮,认得认得主子!”
不知她又是在哪里受了气来的。贾环这么想着,好笑之余又是有些心疼,也并不去接这个话茬,只招呼道:“姨娘吃茶。”
探春坐不住,勉强陪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向贾环告辞。贾环素知她不喜赵姨娘,只得让她去了,看着她遥遥的往贾母院子那边行去,方回来问赵姨娘的来意。
当着儿子的面,赵姨娘可没有什么顾忌,放开了嘴皮子连说带比划噼里啪啦就把凤姐儿骂了一顿。贾环略过她那些无意义的骂人话,从中提炼出能听的,总结道:“我知道了,你说二嫂子没给你发月钱,那么是单你一个人没有呢,还是大家都没有呢?二嫂子怎么说?”
一语问去,赵姨娘的眉梢儿都要挑到天上去了,她口里尖酸道:“她怎么说?哟!我是哪个名牌儿上的人,敢到太太奶奶那里去讨说法?”
又来了。贾环顿觉头痛,对赵姨娘的这种自贬自怨,他一向没什么好应对。谁叫赵姨娘是他的亲娘呢,要论道理,她是妾侍,天然就低了王夫人凤姐儿这些原配夫人一头,况且她行事也蠢毒了些,宝玉愈大,她愈不安分了起来,但凡事要都能论上道理,他也不必在这里头痛了。
“姨娘又说这些话了,何苦来,府里上下谁不知道姨娘养了三姐姐和我,最是劳苦功高的一个人。我看琏二嫂子虽傲了些,却是个最知事的人,哪里会不知道无缘无故克扣姨娘的东西,就是太太知道了,也必没有放过她的道理。”他慢慢的说道。
赵姨娘嗐道:“哪里是只扣我的呢,几个月了,自老太太、太太这两个人以下,就没有按例发钱的时候儿。你道为何?全都揣到她手里,拿出去放印子钱去了!”
贾环原还不以为然,听到此处,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追问道:“姨娘说的可真?”
“怎么会不真?这事儿,”她又撇了撇右侧嘴角,像是吐出了什么东西的皮儿,十分不屑的样子,“瞒上不瞒下罢了。”
他问完了,也反应过来,凤姐儿行事虽然周密,但毕竟要过人的手,这府里什么不多,就闲人多,什么打听不出来?墙角的老鼠几时抱了窝他们都知道。赵家是贾家的世仆,三亲六友的多着呢。赵姨娘能知道这件事,也算不得稀奇。
赵姨娘此来,却是要贾环给她补钱。贾环心里纷乱,开了钱箱子按数封了银子给她。赵姨娘还有些不满,嘟嘟囔囔的走了。
过了晌午,薛蟠又遣人请他喝酒,就在花枝巷子薛蟠的外宅里摆开一桌,备了几样儿精致珍奇的菜馔,烫了好黄酒。
薛蟠大马金刀的坐在炕上,湿发披散着,墨青袍子敞着领口,命一美貌女子与贾环奉酒。这女子生得五官秀媚,着素绫裙子,小小一件白线衫儿,通盘着头,眉心一点胭脂记,更显得美貌出众,莲步轻移,风姿绰约。
贾环度其形容,绝非寻常丫头,倒似是薛蟠的姬妾一流人物,便起身接过酒盏,笑道:“有劳了。”并不肯胡乱称呼。
这女子浅浅一笑,点了点头,征求意见似的望向薛蟠,见薛蟠挥手,方微微屈膝作礼,袅袅的掀帘子退出去了。
薛蟠早自饮了些,此时略有几分醺意,原就有意夸耀,借酒盖脸,对贾环调笑道:“我这香菱如何?可比得上你房里那些娇娆?”
他这话说得轻浮,贾环便不大喜悦,淡淡答道:“令姬秀色夺人,岂是寻常妇人可比。”
薛蟠嘻嘻笑了,又执壶为二人倒酒,两人闲闲说些风月之辞。因贾环问他婚事可有计较,反勾起薛蟠一番牢骚。
“前些时日出去接货,路过那桂花夏家时下起雨来,为了避雨,在他们家歇了歇脚,究竟也没多少时间,那夏家老婆子就唤出她女儿来与我相见。她女儿嫁不出去,倒打起薛大爷我的主意来,也不看看她女儿是个什么货色!倒贴给我做妾还差不多。”
说起这事,他真是又失落又得意。桂花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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