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晚上,她还得回去。慈幼院里的孩子都是良民,可没法子作为奴仆带进王府去一直陪着你。”
“那我可以叫府里的什么人认下那个女孩做养娘啊,”二十七郎倒是主意多多,“然后再叫那人把她送来府里当差,这就不是做奴仆了,不过是役者罢了。府里不是刚收了一批这样的孩子吗?”
宜嘉夫人愣了愣,忽地伸手摸摸李穆的头,笑道:“你个鬼灵精,竟什么都骗不了你。”又道,“行,那我们派人去问问。”
虽如此说着,她心里却早已经打定了要骗他的主意,回头只说“不巧,那孩子已经叫人领走了”——当然,她并不知道,这其实是实情。
第十六章·梳头娘子
直到那些被腊八粥撑得肚皮溜圆的小伙伴们回来,阿愁才从屋脊上悄悄爬了下去。
等她回到寝室时,她被一个做梳头娘子的女户认养了的消息,早已经叫阿秀和桔子宣扬开了。
阿愁才刚一进门,便立时被寝室里那些半带羡慕半嫉妒的孩子们给围了起来,纷纷向她打听她那养母的情况。
可惜的是,阿愁什么都说不清,便摊着两手笑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呢。”
盘腿坐在床铺上的阿秀则斜睨着她冷笑一声,道:“你们可别因着‘梳头娘子’这四个字就小瞧了人家,她那个养母,可不是个简单人物呢。因说今儿没带钱,要明儿才来领人。鲍大娘原是不肯的,可人家立时就抬出个什么社,还有个什么夫人给她作保呢!”
“什么社?”有孩子问。
桔子到底年纪大些,记性也好,便接话道:“叫玉栉社。”
“那是什么?”立时又有孩子问道。
“谁知道呀!”阿秀一翻眼,“许是哪个茶社吧,要不就是过年时演社火的什么社火会。”顿了顿,她又道:“什么社不社的且不管,那位娘子可是抬出一位‘夫人’来呢!‘夫人’啊!”
她拍着掌心重重咬着那两个字,“连我们掌院都不敢叫人称一声‘夫人’,可见那肯定是个品级不低的诰命了。贵人呢!”
便又有孩子问道:“什么夫人?”
这个阿秀倒是记得的,便答道:“叫什么宜嘉夫人。“又斜睨着阿愁,阴阳怪气道:“你们可当心了,别以为将来阿愁注定就是个梳头娘子,是上不得台盘的下九流,人家身后可是有高枝儿呢,不定哪天就带着她飞上枝头,也成了贵人呢。你们大家可都小心了,千万别得罪了未来的贵人!”
她这般说时,原以为室友们都会跟她一样嘲着阿愁的,却不想那些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地都不吱声儿了。
其中一个问道:“你刚才说的是宜嘉夫人?
“是啊,怎的?”阿秀道。
那孩子扭头向身边的孩子确认道:“今儿城门口施粥的那些棚子,紧挨着王府的那一家,是不是就是宜嘉夫人府上?”
“好像是的……”
那孩子的话还没答完,就听得又一个孩子一拍巴掌,叫道:“我说这‘玉栉社’三个字听着有点耳熟呢,原来是那个‘玉栉社’!”又提示着众人道,“就是由宜嘉夫人做社主的那个会社!”
见阿秀和桔子一脸茫然状,那孩子解释道:“今儿你们没去,所以不知道。今儿施粥棚那边,最大的粥棚,除了王府外,便算得是这宜嘉夫人捐的粥棚了。再次,就是那‘玉栉社’的。这‘玉栉社’,听说是城里挺有名的一个社团,成员都是女户……啊,对了,那个宜嘉夫人也是女户。听说那位宜嘉夫人跟当今皇后是结拜的干姐妹。她原是太后宫里的女官儿,后来太后没了,她就出了宫,只说自己年纪大了,不想嫁人,就自立了女户。听说圣人是依着太后的遗命给她赐了个一品的诰命,咱广陵城里的贵妇当中,除了王妃外,就得数她的身份最为尊贵了。今儿她之所以这般大手笔地施米施粥,说起来竟是为了她那外甥祈福的。你道她那外甥是谁?就是上个月底时,在惠明寺里舍了个替身的,那个王府里的二十七郎君!”
那孩子于阿秀的铺位边坐了,感慨道:“这佛祖啊,就是这般不讲理,明明已经有了富贵福禄的人,他偏偏还给他更多,像我们什么都没有的,偏偏他就是什么都不肯给。”
“这是命啊。”又一个孩子叹着气道。
这般说着,那些孩子看向阿愁的眼神里,更是五味杂陈了。
一个孩子半开玩笑地对阿愁道:“将来你若是真富贵了,遇到我们可别装作不认识啊。”
另一个跟阿愁比较亲近的孩子则直接过来搂了她的脖子,笑道:“说书先生不是说,‘狗富贵无相忘’吗?明儿你富贵了,要是敢忘了我们这些老朋友,你可是要变成狗的。”
阿愁愣了愣,不由笑了起来。她原想开口纠正那孩子话里的错的,可想到这些最多不过才是初中生年纪的孩子,每天不仅吃不饱穿不暖,还要跟成年人一样干着那些没完没了的活计,更是没有受教育的权利,她立时笑不出来了。
就在她默默感慨间,只听阿秀冷笑道:“得了吧,不过抬她一句,你们竟真当她将来能有什么出息了!便是那个什么夫人把她弄去宫里给圣人梳头又怎样?她终究还是个梳头娘子,一辈子的下九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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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总的来说,阿愁一直都是相信人性本恶的。就像秦川第一次见到她,就莫名挑衅着她一样,她一直认为,孩子的世界其实远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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