鄎,心绪便又凝重,转而问道:“你呢?”
曹碧涵原本听到那句“倒是有许多”,心弦还蓦地一揪。再听到都是父母家人,便莫名松了口气,那少女清丽的颜颊上镀了笑,艳羡道:“你生得这般人中龙凤,想必你母亲也定是个妙人儿!我自出生起便没了娘,平素听人提起自己的母亲,心里便只有羡慕……我甚至连她长什么样儿都不曾见过,连回忆也无从回忆。”
她惆怅地说着,忽而又咧嘴一笑,那种执拗又浮上她的眉间眼角。
楚邹便因她这句话而生出悯恤,因想起同样不曾见过母后也无从对母后回忆的楚鄎,他便柔和了语气道:“我母亲在我十岁那年业已离去,她去的时候我没能在她身边,听说生九弟时痛了两天一夜……我后来只能在心中记挂她,猜她在另一个世界过得是好是坏。他们说她的魂儿留在我家中未走,因为记挂最小的弟弟,但我却希望她能离开。假若世上真有投胎一说,我希望她如今已喝下孟婆汤,在另一个天地里安静无忧地开始新生活。”
他说着话,十四岁的贵俊少年,眉宇间却缱绻着深沉的哀伤,仿佛在不该的年岁里便已历经过沧海桑田。袍摆在田野的清风中舞动,身影看去是那样的孤独。曹碧涵看在眼里只觉意外与心疼,忍不住低了声音:“对不起……啊——”
话音未落,脚下却忽地一滑,整个儿险险地往田埂下栽去。
楚邹连忙就势将她一扶。她因着身子后仰,那纤细的手腕便从袖中滑出,光洁的肌肤上只见道道红痕,新的旧的惹人刺眼。
楚邹不禁蹙眉:“你手怎么了?”
曹碧涵连忙把袖子捋起,尴尬地咬了咬唇:“无妨。不过是我家姑奶奶打的,都已经习惯了。”
“我祖父去世得早,爹爹因为是庶子,自小不得宠,便如同寄养一般。后来执意要娶我母亲为妻,便搬出去独过了。如今他吃了牢狱,我无处落脚,只得硬着头皮回祖宅。老姑奶奶不喜欢我,说我是野种子,平素没少打骂。刚开始还觉得疼,现在都打麻木了。我如今最大的愿望便是能给父亲伸冤,等他从大牢里放出来,我便与他远远地离开这里!”
她应是自小遭受欺恶,而生出十分犟硬要强的性格,泰然得就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又像忽然记起来什么,从袖中掏出一个本子道:“对了,这是我父亲从前为官时的笔记,我也不晓得有什么用处,你看看可对案子有帮助。”
她这般轻描淡写,楚邹便也不好去宽慰甚么,生怕触及女儿家薄薄的脸面。接过本子略一翻阅,见只不过一些笔画与数字,便阖起来:“你父亲是佥书,专管做账的?”
曹碧涵点头:“唔,他做了很多年佥书,一直都是闷头老实的。这次在山阳与清河监管买地,原以为终于能升一升职,不料却被诬陷了贪污。”
楚邹只当是个小案子,那些太监抓了她父亲去,不过是为了图个省事,老远堵住那些富户与桑农的口。便宽慰道:“冯琛是户部的尚书,他必谴人替你父亲重新审案。倘若你父亲果然未曾收受贿赂,应该不多少日子便能出狱。”
曹碧涵眼目濯濯,祈盼地抬起下颌:“若果真是如此,公子可否捎带我去京城么?我想在京城找个当差的活儿,一并等爹爹出来……光靠给老姑奶奶养猪,不晓得攒够盘缠要到何年何月了。”
最后一句忽然无望地沮丧起来。风吹着少女单薄的身板,那半旧素衣被风吹得鼓起,后颈处几道掐痕便从衣领下若隐若现。楚邹想到她从盘缠里抽出钱银给自己买的那些肉与梅干,默了默,没有可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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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天气渐渐开始燥热,小麟子在宫里想念楚邹想得发疯。
古书话本上把宫廷生活写得寒碜悲戚,不知宫里的补给待遇原是好的。至少小麟子迷恋这块三丈高的红墙,缱绻这片弯弯绕绕的天地格子,还有御膳房里每日蒸出的糕儿点心与四季新鲜的瓜果。
逢到夏天,当下差的奴才不晓得,中上差的宫女和太监每天可以分到一个小西瓜。
宫里头吃东西要讲究,一不能吃不饱,二不能吃到饱。吃不饱肚子会咕咕叫,太寒酸,成什么体统?吃太饱了会放屁,屎尿还多。在主子跟前当差一站得站二三个时辰,几时不小心渗出什么怪味道,让主子皱了皱眉。好,大宫女一个眼神你就得随出去,院子里没人处“呱呱”你两巴掌,接着叫你自己打到哭。因此这些瓜分到手里头,是没有人敢贪吃的,怕吃多了尿多。每每都是吃上两口,就在自个住的僻仄院里高高往下一砸,享受那一声满地开花的脆响,然后哥儿姐儿几个哈哈一笑,图它个洒脱乐呵。
宫廷里夏天你别乱走,闻到西瓜味儿请赶快绕道,免得一不小心扎进满院子绿头苍鹰嗡嗡。
唯独小麟子可不怕,这紫禁城里到处有她撒尿的地儿。内廷有坤宁宫,外头有御膳房,小到她自个儿的破院子。连楚邹的太子东宫也搁了她一个小尿盆。
他的太子东宫可大,东筒子南头的锡庆门里走进去,过皇极门两排青松开道,再迈过长长一条石板路,宁寿门里头便都是专属他的地界。空屋子可有不少间,先头有个耳房没人住,小麟子看到了,就自己琢磨着拿来用了。后来楚邹想要存字画,推开门进去一看,就看到地上放着个红木绿漆的尿盆子。安安静静地搁在正中央,她收拾得很干净,还在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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