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宣缓缓地说:“所有人当中,最大的一个。”
黄梓瑕看着地上那一片被她抹去的灰烬,沉默许久,才说:“即使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我,即使连你也认定我是凶手,但——我会证明给你看,无论如何,黄梓瑕,清白无辜。我爹娘、兄长、祖母、叔父,都能安心在地下瞑目!”
一锅薯药j-i汤已经炖好,香气四溢。
她洗干净了木碗,舀了满满一碗,端到旁殿去。
禹宣在她身后说:“我先回去了。”
黄梓瑕回头看他,默然无语。
他凝望着她,他站在y-in暗的灶间,而她站在明亮的廊下,日光刺得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只看见他一双眼睛,如当年一样,水银中养着两丸黑曜石,清楚分明。
他说:“你如今还要照顾受伤的夔王,我在你们左右多有不便,不多打扰了。”
她垂下眼,说:“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回去。”
禹宣愕然睁大眼,几步跨出暗黑的屋内,问:“你……现在和我一起走了,你不管夔王了?”
她默然捧着那碗汤看着他,说:“我是说,你要不要稍待几日,等夔王身体好些了,我们……三人一起走。”
他眼中的那点明亮消失了,将脸转了过去,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说:“我与夔王素无瓜葛,而且你也知道我出身卑贱,不敢与这些人相攀。”
黄梓瑕不知他为什么忽然反应这样激烈,微微一怔。
他看着她诧异的模样,忽然又想起之前的事情,迟疑许久,终于还是开口,说:“我与同昌公主……并没有什么。”
黄梓瑕点点头,想问一问其他的,但终究还是抿住了嘴,垂下眼睫转过身。
却听到他又低声说:“和你,和他,和谁也没有瓜葛。”
她终于忍不住,问:“郭淑妃呢?”
他愕然,猛抬头看她。
她话已出口,也不懊恼,只说:“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禹宣惊诧之极,嗫嚅许久,才说:“是……她曾给我写过一封信,里面提到这句诗。然而我与她,确实没有关系。”
黄梓瑕低声说:“我也信你不会随意与人交往。”
“我当时被暂聘为国子监学正,与同昌公主和郭淑妃相遇于三月三日踏春之时。急雨忽来,她们避雨不及,又没带伞,几个侍女便将外衣解下为她们挡雨。我当时路过,并不知道她们是什么人,便将自己手中的伞送给了她们……”他说着,轻轻一声叹息,“谁知几日后,在我讲学的时候,同昌公主忽然出现了……”
侍卫们排开所有学子,同昌公主带着几个侍女,直接走到第一排的位置,只瞟了坐在那里的学生一眼,他们便赶紧收拾了书本跑到后面去了。
而同昌公主旁若无人,径自在首排坐下了。
宁静的学堂上忽然闯入侍卫侍女,还有个公主托腮坐在第一排听讲,禹宣难免停下了讲课,问:“诸位不告而来,有何贵干?”
同昌公主含笑打量着他,那笑意,含着说不出的意味深长:“禹学正,你忘记我啦?”
他看着她身后几个侍女的装束,这才想起当时借了雨伞的那个女子。
国子监祭酒苦着一张脸进来,向着她赔不是:“国子监什么人得罪了公主殿下,请殿下示下,我等一定秉公直断,使公主满意。”
“是吗?”同昌公主一双明锐的凤眼在禹宣身上一轮,转到了谷祭酒的身上,一双手却抬起来,直指着禹宣,唇角一丝奇异的笑容,“就是这个人,忒让人讨厌了。”
谷祭酒愕然,说:“他是蜀郡举人,刚到京城,不过担任学正几日,主讲《周礼》杂说,何时竟得罪了公主?”
“你说呢?”她站起身,绕着禹宣走了一圈,打量着他站得笔直的身躯,脸上的笑意忽然促狭起来,“我近日也想学《周礼》,可恨找了几个学究个个都是老头子,让人看见了连书都懒得翻开。而你们国子监呢,放着这么一个可亲可近的学正,又善讲《周礼》,居然不让他见我,你说你们国子监,还有这位小学正,是不是该罚呀?”
谷祭酒原本就苦着的一张脸,此时更是几乎滴下黄连汁来,忙不迭地应了,还劝禹宣去给她讲学。
而禹宣却不知她就是同昌公主,还想回绝她强硬的邀约,谁知同昌公主几下就将他的人生搅得七零八落。不但他在国子监中所有的课程都被公主府的侍卫堵了门不许任何学生进去,就连祭酒与监丞、主簿等议事时,也被喧闹得无法开声。最后连国子监诸位教师与学子都怨声载道,让他赶紧应了这差事,他才不得不收拾起书册,进了公主府。
他也曾经奇怪,为什么自己给同昌公主讲学时,郭淑妃总是会出现旁听,但后来,他便不奇怪了。只因某一次在府门口,他遇见了驸马韦保衡。
同昌公主强令他入府讲学,整个京城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然而出乎他的意料,韦保衡对他却毫不在意,还向他请教了些周礼的经义,说是公主最近学问长进,说话都快听不懂了,要他释疑。他言笑晏晏,直到知锦园的人过来传报,说公主已经等他许久了,他才赶紧辞别了驸马,由宿薇园的一个侍女带着过去。
在知锦园内,芭蕉之外,池塘之畔。曲桥蜿蜒,他听到同昌公主与郭淑妃的低语,依稀隐约。曲桥弯弯折折,他明明听见了声音,却一直在桥上走,并未到达门口。
“母妃,如今是多事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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