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的常见花卉中,红玫瑰当之无愧是最俗艳的,总带着将隐情大白于天下的喧嚣意味。一旦它们绽放在什么地方,那就一定有一份爱情开始公之于众、覆水难收了。
寻根溯源,爱情本身就是一件俗艳而喧嚣的事情,欢天喜地在城市的大街小巷穿行着,不期然就会降临到毫无准备的人身上,时而大张旗鼓,时而悄无声息。
林家延这一整天都在办公室里忙着制图,每每累了就抬起头来看看那一堆玫瑰,最后简直怀疑自己的视网膜被它们灼出了一大块红斑来。这种时不时抬头的诡异状态一直持续到了下班的时候,郑予北的一条短信惊破了他眉头紧蹙的沉默。区区五个字而已,简洁明了得令人赞叹,“地点在我家”。
开车往郑予北家去的路上,路况比林家延平时回自己那儿的那条路线要拥堵很多,他上了高架就卡得厉害,后来还特意通知郑予北不要着急。短信发出后那边很快就回了,依然简单得很,“好,你路上小心”。
那个时候林家延还不知道,郑予北已经开始有意识地总结他的行事方式,并在各个方面尝试着迎合:林家延发短信遵循极简主义风格,他也跟着惜字如金;林家延讨厌浪费时间或者金钱的行为,他也学着提高生活的目的x_i,ng,做什么事之前都去预估一下实效x_i,ng;林家延不怕人家出血破费,却受不了人家拿真心实意跟他耗着,所以他立刻把请客的地方改到了自己家里,尽可能地打温情牌;林家延不喜欢华而不实的东西,他就再也没有送过放不了几天就得扔的鲜花……
事实上,在他说了不想看鲜花萎谢的第二天,郑予北就弄了一大盆迎风招展、见谁都笑的绿萝送到他那儿,还附赠了一份代表“真心实意”的手写版养殖指南。由于怕他怪自己挥金如土,郑予北还特意解释了那是朋友家直接要来的,不是他上花鸟市场买来的,全心为林家延打消所有顾虑。至于他下笔的时候犹豫再三,现在电脑里打了草稿再j-i,ng炼文字,那番心思就更不用说了。林家延可能是心领神会了,也可能是无言以对了,反正签收之后只给了他一声“谢谢”,倒真的没再推辞什么。
有人这么处处体贴着他的意思,林家延自然觉得心情愉悦,乘着暮色走进郑予北家的电梯时,其实感觉比回自己那买了刚两年多的两居室还要轻松。他自己住的地方只有一屋子式样简单的板式家具,而这扇门里却有一个愿意等他吃饭、变着法儿讨他欢心的家伙——一个人在雪地里走得久了,看到热源就会产生向它靠近的本能反应,这是根本不需要任何一个脑细胞进行思维活动就能做出的判断。
门铃响过两声,郑予北从里面把门拉开了,看到林家延的一瞬间有那么点显而易见的慌乱,猝不及防就愣在了门口。这种表现甚至都不符合林家延对他的预期,但那种隐隐约约浮现出的失望也是林家延自己没有料到的,好像他郑予北就应该笑容满面地朝他迎过来,叫嚣着“你来了啊太好了”之类的话。
莫名其妙的僵持很快就结束在了林家延的主动里,他往门口迈了一步,反手把门锁再落上,伸手摸了一下郑予北的后腰:“还疼吗?”
郑予北自嘲地笑笑,一面摇头一面去给他拿拖鞋,像是在暗叹前一刻自己可笑的痴愣。
这房子昨天还是窗明几净的模样,今天就显得灰蒙蒙起来。林家延疑惑地四下望了一圈,忽然反应过来这是厨房里飘出的油烟,于是抢在郑予北前面冲进了厨房,一见锅里那早该翻身却没翻的鲤鱼就着了急,自然而然地拿起了锅铲。
郑予北尾随而入,一看这架势就怔住了。林家延扭头瞥了他一眼,张口就吩咐他:“去把客厅和房间的窗户都打开,卫生间换气扇也开了。”
郑予北依言去做了,绕回来又倚在门边看他,显然还是没搞清楚这是什么状况。
“你不会做菜就不要逞能,连油烟机都不知道要开,我刚才差点以为这儿烧起来了……”林家延皱着眉头又加了点油,顺便把流理台上其它的食材也审视了一遍,长长地叹了口气:“……放着我来吧。你随便找点什么事去,都好了我再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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