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六年,五月底,宁远。
江桢已经回来了几日,先去殷先生那里回了话,再给上司同僚送了一圈礼。他平日手就松,人际关系不说多么铁,也都是和乐融融的,人人都知道他去京城公干,却没几个人知道他究竟去做甚么了。
他本来从南京带了几个家丁仆人在身边,除去留在京城的江风,还有江安平、江虮子、雷青藤、严富喜等几人。将西山作为亲兵报了上去,他就此便成了宁远卫的在册士兵,一个月能有二两四钱饷银。只是饷银很少按时发放过。西山倒显得很不在乎的样子,离别京城前,朱由郴给了他跟马三三一人各七十两银子,说是他们接下来七个月的月例银子,一并给了,手里也方便些。
高阳道:“你倒好,去了一趟京里,就得了两个顶有用的亲随。”
“又不是我的人。”江桢也郁闷,朱由郴把人给他了,契纸却一直没送来。
“那个西山倒是孔武有力,又识字,上阵打仗也是能用的,人家肯送把你,想来关系很好。”高阳年轻两岁,才是个千户,在南京时候就跟他走得很近。
江桢瞪他一眼:“你又知道甚么?尽乱说。”
“大家都说,你搭上京里高官,就要调去京营了。”
江桢失笑:“哪里传出来的消息?怎的连我都不知道呢?”
“你有了好去处,可别瞒着我。”
“我哪里也不去,你可别乱听了那些人胡猜。”
“你不想离开这里吗?宁远如此凶险,你又不是非得靠军功升迁。”
“哪里不用靠军功了?叔叔虽说做到了知府,可你也知道,有的是混得极惨的知府。这年头,到处都乱,一不小心就丢了职也说不定的。”江桢叹气,“大哥赚点小钱很不容易,我这做弟弟的,也得出息点,不好教他太心了。”
高阳连声道:“大哥哥是极好的。”
江桢笑骂:“你家里是不是没给你寄钱?”
高阳顿时垮下脸来,唉声叹气的。
“给你,省着点花。我刚出了门,手里也不宽裕,先紧点用。”拿钥匙开了床头的小柜子,取了一个十两重的元宝,并一些碎银子给他,总也有十七、八两。
高阳喜笑颜开,抓起元宝亲了一下。江桢摇头:“你这孩子,总不长进,你跟他们几个赌钱,还不是尽输的份儿?你瞧我,虽然也赌钱,可也有个差不多,决不会把银子都放在赌桌上。”
“二哥哥教训的是。”高阳嬉皮笑脸,混不在意。
江桢作势要踢他,“你小子一点正形没有,改天非要好好吃个亏,才能长长记。”
三月里朝廷便下谕,升了山东布政使司按察使袁崇焕为辽东巡抚,右佥都御史,加兵部右侍郎,荫千户。连带着,殷雨庭殷先生也成了有品级的赞画。换上了新官服,原本瞧上去一脸愁苦的殷先生也显得很是英姿勃发。
殷雨庭遣小厮请了江桢过去吃酒。去年用老白干泡的菊花酒,辛辣,而有一种糙的香味;几样子小菜,都是家常的,马兰头用开水汆过了,油炸花生米拍碎,再放点蒜末儿一拌,就是顶好一道小菜。跟殷先生很亲近了,他也不拘礼,笑嘻嘻的坐了下来,江虮子在一边伺候着斟酒。
“所幸还是办成了。”殷雨庭约三十岁,蓄了轻飘飘两撇小胡子,他又爱穿淡白的长衫,衣袂飘扬,很有点文士风雅。
“你都安排好了路子,再办不成,也说不过去。”
“那也要你够机灵不是?”
江桢只是笑。
殷雨庭怔怔愣神半响,方道:“京城王恭厂爆炸,可不知道朱小姐受伤不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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