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们每天定时定点地出现,按照太后的吩咐,服侍皇帝用膳。思霖看着外面晃动的人影,打了个哈欠,慢慢悠悠地飘回翠玉杯中,燕苓溪将杯子从桌上拿走,胡乱塞到了枕头下面。今天外边的光线不刺眼,天气不热也不冷,这让燕苓溪心情大好,连带着胃口也好了些,然而总共也并没有吃多少。他惦记着倒挂在床底饿肚子的那条龙,似乎已经听见了长清吧嗒吧嗒掉口水的声音,连忙叫宫女多送几盘点心过来,唯恐长清饿得狠了,突然发出怪声,引得宫人起疑。
点心送进来以后,那扇门再度闭合,燕苓溪敲了敲桌面,床底立刻冲出一条长长的黑色影子。黑龙爬到桌上,不顾形象地狼吞虎咽,点心的脆皮在他嘴里嘎吱嘎吱作响,碎屑掉了满桌。思霖从翠玉杯里飘出来,嫌弃地把长清拎到一边,黑龙抱着啃了一半的食物,就地打了个滚,饶有兴致地看着杯子精收拾桌面。
思霖得了晚烛的真传,竟然也会用火,虽然他的火苗不旺,有种行将熄灭的感觉,但用它来清理杂物还是可以的。长清曾经被晚烛的大火球吓到过,因此有点儿怕火,他害怕地盯着思霖的手,三两口把点心咽下肚,抱着长尾可怜巴巴地占据桌面一角。
“又不烧你,怕什么。”思霖注意到他的动作,觉得十分好笑。
“怕就是怕,跟烧不烧我没多大关系。”长清挪了挪屁股,双眼仍然紧盯着那只盘子。他还是饿,饿到想把盘子都吃下去,可是他咬不动盘子,而且盘子里面已经没有点心了。想他在北海龙宫逍遥自在的时候,哪里缺过食物,都怪那些心眼多的人仙和天神,成天争来夺去,闹得大家都不得安宁。
想着想着,长清突然鼻子痒痒,猛地打了个喷嚏,仿佛被人念叨了似的。燕苓溪揉了揉他的脑袋,把他从桌面上抱下来,要给他盖被子。龙哪儿会怕冷?这完全是多此一举。思霖不太愉快地“喂”了一声,没好气道:“他有脚,自己会爬,而且也不怕冷,你不要抱他。”
还没说完,长清就又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思霖皱了皱眉,把他从燕苓溪怀里抢过来:“你莫不是病了吧?病了就先回去躺着,别把病过给人。”
“谁生病了,你胡说八道!”长清气愤地扬起尾巴,在思霖脸上啪啪抽了两下,“我壮得很,倒是你看着就像病患,应该是你去躺着才对!”
男人们总是喜欢针对无聊的问题进行争论,这两个百来岁的老男人亦不能免俗,燕苓溪被他们吓了一跳,以为他们马上就要打起来,连忙拉着思霖的手臂晃了晃。思霖正欲开口,忽听得门外有人悄声叫着自己的名字,转头看去,却是书怀。
“不是说今日不过来吗?”思霖好生奇怪,回头望向长清,狐疑道,“你又瞎讲?”
长清实在冤枉,他早晨被书怀叫醒的时候,对方千真万确是说今天不来人界,谁能想到还有临时变卦的可能性?龙尾巴蜷缩起来,看上去可怜巴巴的,书怀连忙主动认罪,背上一口黑锅。他好说歹说,思霖总算信了这不是长清的过失,然而依旧认为长清是条病龙,书怀不晓得思霖为何这样觉得,就在此时,长清又打了个天崩地裂的喷嚏。
他一打喷嚏就连打三个,书怀吓得后退数步:“你受了风寒?”
分明早晨离开冥府的时候还好好的,不应该是风寒,难不成是闻到了什么东西,鼻子痒痒?书怀重新回到窗前,环顾一周,未曾发现这间房里多了何物,看来真是受了凉气没错。
思霖抓着不停扭动的黑龙,把他递给书怀,黑龙不情不愿地趴在书怀肩上,恋恋不舍地望向桌上盛点心的盘子。人界的食物煞是好吃,不知下回吃到它们,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这句话仿佛具备神奇的力量,突然之间空中传来振翅声,一只大鸟落在窗框上抖了抖羽毛,眨眼就化成女子模样,正是宫翡。墨昀眨了眨眼,刚要问她为何忽然来到人界,便听她说:“我来接替长清----北海那边来信,要他回去。”
“我父王想我了吗?”黑龙听到可以回北海,精神亢奋,书怀瞟他一眼,想到他以前在外闲逛的时候根本就不着家,北海龙王喊他回去他也不回,现在可好,龙王不让他回水晶宫,他就成天想着回去,真是贱得要命。
宫翡露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算是想你了吧。不过我提醒你一句,你要听到的并非什么好消息。”
“有什么话就一次说完。”长清察觉到不对,讲话的语调也发生了变化,宫翡支支吾吾半晌,才悄声道:“你妹妹不太妙,你先别问了,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回去看就对了。”
一听白芷出事,长清立马就急了,化回人形要继续追问。墨昀唯恐他耽误了时间,连忙一把扣住他的肩膀,两个黑影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居然没管书怀。被遗忘在地面上的这位目瞪口呆,不多时反应过来,立刻骂了一句,御剑而起,直往北海行去。
慕华才说过让他们去找北海龙女打听严恒睿的动向,结果他们这还没去北海,就听说白芷出了事。女儿身上出了问题,做母亲的一定焦急万分,大概再去管严恒睿了,那一瞬间他几乎有了放任其自生自灭的想法,什么狗屁严恒睿,让他死到一边去吧,每天正经事不干,好话不说,麻烦生出一箩筐----这样的人活着有什么用?这人世间多他一个没啥好处,少了他还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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