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真得等,书怀也不敢再等了。事实证明,不论是好事还是坏事,都很怕拖延,说不定再拖一拖,又在思霖手上多葬送几条人命。假如思霖只是在杀人,不管他们的魂魄去往何方,那倒还说得过去,可他偏偏是吞了人的魂魄,冥君绝对不会轻饶他,届时谁想保他都保不住,他自寻死路,天帝亲自出面也无法搭救。书怀的头再次开始疼,有种未老先衰的感觉,他是真的怕了,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来到人间。
“该怎样被罚就怎样被罚”----墨昀说得轻巧,人命怎么好赔?书怀知道他不过是为了安慰自己才那样说,但仍旧不免暗自叹息。墨昀见他不悦,也就不再多言,只挽着他的手往门前走去。书怀心中忧虑,被这样亲密地挽着,竟也不觉得有多高兴,墨昀瞥他一眼,偷偷往思霖头上又记了一笔账。
老父亲就是老父亲,纵使身上沾了血,腰间横着剑,也不妨碍其轻言慢语地和儿女交谈。墨昀推开门的时候,黑色大鸟正在窗框上站着,脑袋一点一点,双眼紧闭,而在她身前不远处,思霖坐在桌边,和燕苓溪头抵着头,轻声讲解书中的一段话。怎会有人把文质彬彬和心狠手辣完美地融合到一起?书怀完全想不通,不过思霖是妖族,妖鬼之类的生物,将两种完全相反的个性融于一身,可能也并不算稀奇吧?
似是察觉到书怀的视线,思霖突然抬起了头,面色不善地问:“盯着这里,是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你太敏感了。”书怀神色自若,撒谎都不带眨眼,“看你身上多了几分人气罢了。”
墨昀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思霖听出书怀话里有话,当场掀翻桌子和他们撕破脸。然而也许是因为书怀装得太镇定,思霖把这话听在耳朵里,竟然没什么反应,嗤笑一声便低下头。他对着燕苓溪的时候,又换上了一副温柔面孔,书怀把这一切尽收眼底,腹诽一句“衣冠qín_shòu”,自己坐到了床边,趴在那里闭目养神。
不曾想,这个动作又引来了思霖的注意,书怀没能休息多久,就听到他在桌子那边喊自己,还说什么要睡就回冥府再睡。这只杯子精,家又不住河边,还成天管那么宽,书怀心头火起,觉得对方吞了几只生魂以后戾气就很重,即使不被自己教训,也得被另外某些看他不顺眼的追上来打一顿。
思霖越是不让书怀在这趴着,书怀就越是不挪窝,他存心要膈应思霖,而思霖今天的确戾气重到不得了,把书往桌上一放,就要过来拽人。燕苓溪不知他们闹出了什么矛盾,只觉得情况不对,连忙起身抓住思霖的衣袖,将其拉回了桌旁。思霖呼了口气,稍微一定神,自己也觉出不对劲来,吞噬生魂恐怕真有什么不好的作用,难怪它被列为妖族禁术之一,自己动用禁术,大概迟早会遭到报应。
窗框上站着睡觉的那只鸟突然一个没抓稳,从上面掉了下来,急忙拍着翅膀向上飞,却又飞过了头,险些撞到房顶。墨昀抬头看向宫翡,颇为无语:“你先回冥府好了,昨夜是没睡够?”
昨夜宫翡当然没睡够,究其原因,还是思霖的错。若非他大半夜跑出去,把熟睡的小皇帝扔在屋内,宫翡也不至于守在树上一宿不合眼。今日书怀他们到来的时候,宫翡其实已经困到难以忍受了,但她仍旧听从墨昀派遣,去城东追回思霖,如此算下来,她是被思霖坑害了两回,不晓得此时此刻在她心里,是这只总给别人惹麻烦的杯子精讨厌,还是那位一争吵就会装死的仙君讨厌。
大鸟晃了晃头,迷迷糊糊地飞走了,墨昀瞧着那个越来越小的黑点,突然想起文砚之。鬼使想离开皇宫,大约没有宫翡这样容易,他还得隐蔽身形,不能引起凡人的注意,不过他赶路的方法多的是,指不定跟着风飘都能飘走,横竖他轻得像张纸。
秋天里竟然还有飞蚊,一直嗡嗡作响,扰得人不得安宁。嘈杂的环境中还能安睡的都是勇士,书怀正是这样的勇士,墨昀搬了个凳子坐在他身边为他驱赶飞虫,累得双臂酸软,他倒是睡得香,时不时还嘟嘟囔囔说上两句梦话。
“他这样都能睡?”思霖满脸冷漠地看向书怀,其神情仿佛在说“哪里来的蠢货”。
书怀睡梦中似有所觉,张口欲骂,墨昀两条手臂都没有力气,情急之下俯身堵住了他的嘴。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然、竟然……”思霖一把捂住燕苓溪的双眼,震惊非常,“这是夜间才能做的事,眼下午时未至,如此行径有伤风化!”
“你又不是人,管什么有伤风化?”墨昀不耐烦,又怕吵醒书怀,便轻声还击,结果一回头却看到燕苓溪,后知后觉地想起这并非在冥府,而是在小皇帝的卧房,此举确实不妥。有错就认错,此乃墨昀一贯作风,于是他揉了揉手臂,极其干脆地道了歉:“抱歉,是我考虑不周。”
伸手不打笑脸人,妖王主动认错,思霖哪有死缠着不放的道理?他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又在燕苓溪背上拍了拍,权当安抚,而这般举动,却引来了小皇帝的抗议:“究竟有什么事情,是我不可以看的?”
通常情况下,什么也不知道的孩子就爱这么问。思霖想不出合适的话来回答他,就在这时,却听墨昀说道:“一点私事罢了。莫要多问,问多了我回头要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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