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水乡城镇安眠了。
唯有刘家别苑灯火通明。
从刘老爷开始,到大管家,再到各级管事,再到下面仆妇丫头,一个个彻夜不眠,奔走忙碌:写请帖,写礼单;拟嫁妆单子、拟菜单、拟果品单子;开库房搬运一切宴席需要动用的家用器具和摆设……
三日后成亲,是仓促了些,但这对于有钱人来说,银钱可以弥补仓促带来的所有问题。
比如酒宴,菜单拟好后——甚至不等拟定,刘老爷就命大管家夤夜敲开醉仙楼的门,将醉仙楼掌柜的从被窝里拖出来,跟他商议定了菜单,剩下的事便交给醉仙楼去忙,刘家便将这一摊子撒手放开了。
再比如嫁妆,一样通知了城里的木器行、漆器行、瓷器行、珍宝斋,将他们从被窝里拖出来,连夜整理并挑选各自铺子内最珍贵、最时兴的木质家具、漆器、竹器、瓷器、珠宝首饰的样品或者图册,供刘家人选购。
至于衣服,刘家乃织锦世家,要什么样的布料没有?但眼下是断断来不及赶制衣服的,只能找城里的伊人坊、锦绣坊合作。伊人坊的大东家——方家被抄了,伊人坊落入他人手中,内部经营失了往常的秩序。不过没关系,有范将军在,不论伊人坊背后的东家是谁,都不敢不听召唤,乖乖地来替刘家帮忙,且是动用一切人力。
还有各干鲜果品铺子、糖食糕点铺子、酒水铺子、茶叶铺子……一切宴席所需之物,都联系了霞照城内最好的铺子供应,刘家只要验收就行。
霞照虽是个县,却是大靖首屈一指的上等大县,地处湖州水陆交通要冲,乃大靖纺织中心,不仅江南织造总局坐落在这里,每年七月初一织锦大会,吸引了天下无数纺织商汇聚于此,受纺织业带动,江南瓷器、漆器、木器、竹器等行业,纷纷涌入此地,造就了一个繁华、富饶美丽的江南水乡重镇。范将军和刘家办婚礼,想要什么,那是应有尽有,且丝毫不落下乘,比在京城办的还好。
真有钱啊!
范大勇看着一批又一批的人来来往往,将琳琅满目的物品整车整担地往刘家搬运,感慨万千。
这里的银子堆山填海!
这里的税收取之不尽!
他一定要控制霞照!
刘家上下如潮汹涌,刘家兄妹除非是聋子,否则怎会听不见;听见了必然要问。
这时候,也没必要瞒了。
下人告诉了刘诗雨。
刘诗雨震惊了!
三日后就成亲?
强权压制突然降临,尽管已经与李菡瑶达成盟约,她也忍不住心突突地跳,感觉自己如同一只小船,在风浪中飘摇,随时有倾覆并葬身大海的可能。
“林公子呢?”
“还关着。”
“还在用刑?”
“没有。”
“他伤势如何?”
“这我不清楚。姑娘别急,等我去叫明叔来,姑娘问他,若有事也能交代他去办。”
“快去。”
很快,明叔来了。
刘诗雨问起林家母子。
明叔忙道:“姑娘莫急,已经请了大夫诊治……”
刘诗雨打断他话,道:“他伤势如何?”
明叔神情一黯,低声道:“林老夫人被夹断了两根手指,林公子……也伤了手……”
刘诗雨颤声问:“他手废了?”
书呆子若是手废了,如何写字、作画,他还有何生趣?她不敢想象他今后的生活,只觉得一颗心揪作一团,疼得她无法呼吸,连对亲事的恐惧都忘了。
明叔忙道:“没有——是反手,他反手手指伤了,不过大夫说能好,只要好好治,就能好。”
刘诗雨心重重落下,才惊觉满脸泪,她也顾不得了,猛一吸鼻子道:“那就好好治。要什么,只管……去买。花多少银子你先垫上,回头我还给你。”
明叔忙道:“姑娘放心。”
其实刘老爷也嘱咐他照顾林知秋,怕林知秋有个好歹,惹得女儿玉石俱焚,反坏事。
明叔去后,刘诗雨安静了。
她不吵不闹,静静等待出嫁,或者说,是等李菡瑶现身。她不敢闹了,怕再闹,会害得林家母子丧命。
李妹妹,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另一边,刘嘉平也默默想:李妹妹,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林知秋身体不再受折磨,心里受折磨了。虽然他被关着,但范大勇娶刘诗雨的消息在刘家工坊传得沸沸扬扬,他每日两顿饭,便能听到无数消息了。
送饭人丝毫不瞒他。
林知秋听后如被雷击,握着筷子呆了半晌,才想起来问送饭人:“刘姑娘真愿意?”
送饭人先朝门口张望了一番,才转头往他面前凑了凑,小声道:“要真愿意,老爷能把她关起来?被关了两天了呢。少东家也被关起来了。可见姑娘不愿意,是被逼的。”
林知秋麻木的心顿时有了知觉,由痛转怒,由悲转愤,但想到外面看守的禁军,他竟没像往常遇见此类事不管不顾地痛斥作恶者,而是默默吃起了饭。不过,他在心里查找。兵法韬略他也是学了的,可惜未能学以致用;眼下他想帮刘诗雨逃脱这桩联姻,便临时抱佛脚起来。
两日后,二月初五。
刘家一切事已经预备得差不多了,若说差,就差执事的人,不过等刘太太从祖宅赶来,也齐了。
刘太太带了许多下人来。
刘太太是刘嘉平和刘诗雨的亲娘,对刘诗雨极为宠爱,但在与范大勇联姻这件事上,她却跟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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