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凉风迤逦,卷着午后光阴在屋里肆意喧腾。国公此话一出,周围便瞬间归于寂静。良久,苏银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打破一室沉默。他来之前,已经与苏姈如商讨过,是低三下四的上门求人好,还是有恃无恐的要债好。这会瞧来,两厢皆不是上策。求,苏家没那么大脸面,威,苏家也没那个能耐。
碗里茶水已见底,江闳仍端在唇边漫不经心的吹着。微微水纹之间,那尾瓷鱼越发活灵活现,下一刻,似乎就要跃于指尖。苏银久未答话,江闳却也不急,既没喊送客,也未再咄咄逼人。他倒是想看看,这苏府能翻出什么花。
如此片刻,苏银终是按奈不住。路,其实从他跨进江府大门的那一刻,就已经难走了。只是他原想这条路再难走,也走得个表面欢喜才好。然江闳怎肯乖乖顺了他的意?一句人死账消说的轻描淡写。
死谁?总不能死江府未过门的儿媳吧。
苏远蘅如今本已是朝不保夕,如果江闳再伸伸手,估摸着朝也保不住了。苏银心一横,再顾不得什么人前体面,道:“江大人总不是人间国公当厌了,想过过阴间阎王的瘾,空口白牙便做起生死的主来”。他微拂了一把脸上碎汗,再不复刚才笑意,直视着江闳道:“若齐三小姐有个不测,苏府自然不好与一个死人为难。若苏府有个不测,这本账,怕是得拿到太阳底下晒一晒。也好叫世人看看,都是些什么人承了苏家恩。”
江闳脸色未变,只把茶碗盖子扣的“吧嗒”一声,那尾鱼,便瞬间了无生机,又成了个彻头彻尾的死物。
“送客。”
有小厮应声进来,对着苏银做了个请的姿势。苏银躬身行了礼,又道:“国公爷,苏府先祝江二少爷早生贵子啊”。说罢便跟着小厮出了门。
盖着的茶碗又被掀起,那尾鱼又有了一丝丝活泛气。如此死去活来的折腾,像极了人濒死时张着大嘴力不从心的样子。江闳想饮一口缓缓,才发现里头都是些茶叶沫子。
本不至于如此,是苏银那句“江二少爷”提了个醒。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苏府只知薛凌一桩事,江府却还藏着薛璃这么个催命符。江闳便有些颓然,他实在拿不准苏府究竟知道多少。且此时他还不知宋沧的存在,还以为苏银口里的两条命是指薛家的俩儿子。暗自腹诽莫不是当年薛家之事,苏家也有份参与?
正狐疑不定,江玉枫匆匆而来,也是面带急色。父子两厢一对面,皆从对方脸上看出些不对劲,异口同声让对方先讲。
此处只是江府会客处,并非密室。江玉枫下意识留意了一下四周,才压低了声音道:“陈王妃来访。”
听他如此说,江闳愈发的焦躁。他刚见江玉枫神色慌张,一颗心瞬间提了老高。自家大儿子,当然是有数的。若非有什么真正要紧的事,不至于这般言行失措。
可陈王妃来访,实在不算什么大事。明面上,再过数日,江府就要迎娶齐家三小姐。齐家既已归乡,又说是长姐如母,陈王妃此时来府里商讨一些事宜,听上去合情合理。可惜面上的功夫一揭开,这事儿是既他妈不合情,,江夫人自是携了一群丫鬟婆子迎上去,欢欢喜喜入了内厅。
二人就着薛凌婚事你来我往,说前道后。偏江夫人知道江玉璃是薛璃,却不知那位齐三小姐是薛凌。当初江闳父子还未来得及与她商量,薛璃已在朝堂请魏塱赐婚。奔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然也就没人再告诉她。
而齐清猗则掉了个头,不知京中盛传的琉璃郎,竟然是薛弋寒的亲儿子。只说薛璃当真是在那次诗会对薛凌一见衷情。她的那位三妹妹,怎么也算不上什么绝色佳人。而琉璃郎的名头,在京中属实不怎么好。百花丛中过的人,突而就对株其貌不扬的蒲草情难自拔,她原还不觉得有啥。只是知道薛凌的真实身份后,齐清猗近乎肯定是薛凌设计了什么,才能把自己嫁进江家。
两人各有心思,自然言语之间俱是躲藏遮掩,配着这桩名头实在不怎好的婚事,场景实在荒诞滑稽。如此胡言乱语就着点心吃了一两个钟茶,齐清猗仍未说告辞,江夫人也未曾开口留人用膳。倒叫底下人好一阵猜测,这些主子,一天天的都玩些什么花样?
直至日头西斜,齐清猗瞧了瞧天,似是下定什么决心。招了招手,身后丫鬟便递上个卷轴来。齐清猗接过来,看着江夫人笑道:“此次上门,除却幼妹婚事,原还有一桩,乃是王爷遗物。竟好好的在书房存着,我收拾着,瞧见上书说要赠与江家公子。出门时,便一并带了来,不知江大少爷此时可在府上。倒要亲自交到手上,免叫王爷泉下不安。”
原太子与江家纠葛,江夫人再清楚不过。有心要说人不在,却想着陈王已故,自家的大儿子,又是见不得人的。且齐清猗手上多不过是丹青书画之物,便调转了话头,着人去传江玉枫。她想着齐三小姐的身份再为人所不耻,终究,魏塱开了口,江齐两家是做定亲家。唇亡齿寒,若真的有什么要命的东西,齐清猗也不至于这会子拿上门来。
江玉枫自是知道薛凌的,他拿不准陈王妃知道多少,一听下人来传,心中已有几分忐忑,强撑过来行了礼数,一番寒暄,接过齐清猗手中画卷便要回房。
齐清猗笑道:“王爷生前与江少爷情如手足,此物一早备下了,却蒙尘甚久。今日物归原主,江少爷不细看看?也好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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