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谞车驾出宫,重回西郭平乐馆。
入堂与二人相见。遂将太皇董太后之言,如实相告。
“黄门署长,玉堂署长?”张让并赵忠,脸上表情,可想而知。
玉堂署,宫署名。位于南宫玉堂殿。属少府,其主官称“玉堂署长”,掌玉堂署诸事。《后汉书·百官志》:“黄门署长、画室署长、玉堂署长各一人。丙署长七人。皆四百石。本注曰:宦者。各主中宫别处。”
而黄门署长,犹在黄门令左丰之下。赵忠、张让乃中常侍,秩比二千石。永乐董太皇却授此稗官,极尽羞辱之能事。
然张让、赵忠,电光石火,已各自收拢表情,换作感激涕零,齐齐下拜:“老奴叩谢天恩。”举手投足,颇多忍辱偷生。
俯瞰二人如两只老狗跪在脚下,摇尾乞怜。封谞志得意满,皮笑肉不笑:“既已得偿所愿,二位署长,当兑现承诺。奉足十亿大钱。”
张让、赵忠,四目相对。遂各取一漆木钱匣,双手奉上:“请封常侍过目。”
封谞眼中,贪念横生:“莫非是……蓟国琉璃宝钞!”
“然也。”张让肉疼一笑。
如今宝钞,足已升值十倍。为入住函园三千栋九坂悬楼,洛阳勋贵,险挤破头。话说,京师权贵,多如过江之鲫。你争我夺,房价越炒越高。然市面上,琉璃宝钞本就稀少。又谓“物以稀为贵”。诸如太皇董太后等,倍加深藏惜售。“有市无价”,多重成因,助推宝钞市价,一路走高。
十枚千万面值琉璃宝钞,时下确可作价十亿。
赵忠、张让,言之凿凿,并未欺瞒。
此,亦是乱世将至,物价飞涨之端倪。一言蔽之。与性命攸关的一切,皆会扶摇直上九万里。令寻常人等,遥不可及。便是普通权贵,亦高不可攀。
与日渐衰败的洛阳城,风光迥异。
函园阳港,蓟国明轮船队,贩来本季新谷。九坂客堡,陇右商队,转运陇上小麦。更兼园中名产,汇聚东西。“舳舻相接,帆樯如林”,“车水马龙,日无暇晷”。
终归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为春”。园内百姓,衣食无忧。凡迁入园中,皆可获蓟国民籍。坐享蓟人一切便利。即便园外没有良田,单凭祖传手艺,一身本领,亦或是应募工匠市卒,刀笔小吏,甚至巧言善辩,为人市侩,助人帮闲,足可饱食安居。
园中游人如织,无处不可营生。
有五位长公主珠玉在前。洛阳子钱家,宅前里道,车马如龙。封君列候,日日盈门。皆要以食邑举债,十年偿还。子钱家,笑脸相迎,命人书录成册,束之高阁。美其名曰,细细斟酌。实则右丞贾诩已由秦太仓传令,暂且搁置。
原因不复杂。接连放债,太过瞩目是其一。乡亭列候,食邑太过分散为其二。知陈王宠暗结七国联盟,大有可为,乃其三。
经营串联徐豫二州的七大王国,远比去开荒散落各地的乡邑,更易施为。右丞已命秦太仓并子钱家,详加梳理。非县侯不取。然对乡亭“小侯”,亦不可轻慢。当以五县七国为中心,先将与之毗邻的小侯封邑,纳入其中。如同增封,不断扩大面积。
今“大国不过十余城,小侯不过数十里”。又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若与大国毗邻,便是小国亦可善加利用。
终归是,家、国、天下。
彼此同气连枝。蓟王亦不忍坐视汉室宗亲,乱世之中,死于非命。
悉知洛阳诸事,蓟王六百里传语右丞等人。若九坂悬楼若售罄,宜当将园中留存宅院,授予小侯。至于洛阳百姓,若遇兵灾,当大开园门,放入避难。
今“十常侍”已名存实亡。大将军何进与骠骑将军董重,分庭抗礼。太皇窦太后,作壁上观。三宫鼎力,当不至于祸起萧墙。各方轮番厮杀,终引董卓火烧洛阳。
当不至于。
步出平乐馆。赵忠、张让,各自仰天长叹。一亿琉璃,离我而去。
“入宫之后,又当如何。”赵忠低声相问。
“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张让沉声作答。
“只恨封谞,落井下石。你我二人贵为中常侍,却只得四百石小吏。此等羞辱,必百倍奉还。”登车时,赵忠愤而咒骂。
“董太后此举,或大有深意。”并坐温暖车厢,张让吐尽胸中寒意:“黄门,玉堂二署,非同寻常。黄门之署,职任亲近,百物在焉,以供天子。玉堂之署,乃待诏(注①)之处,且南宫玉堂殿,亦是少帝起居问政之所。二署,皆可亲近少帝。”
赵忠亦醒悟:“莫非,董太皇欲使我等为其耳目,监视少帝!”
“十有八九。”张让阴森一笑:“若果真如此,我等重掌禁中,指日可待。”
赵忠亦奸笑:“如此看来,二宫太皇之盟,并非牢不可破。”
“只需投其所好,虚与委蛇,引三宫明争暗斗。我等趁机上位,重掌大权,指日可待。”张让眼中阴霾,一闪而逝。
车驾绕函园西出。繁华远去,车马渐稀。车内二人各想心事,一时无言。
“中常侍还有几人?”张让忽问。
“曹节、程璜、郭胜、封谞、毕岚、宋典,及你我。”赵忠答曰。
“呵呵,竟还有八人。”张让笑中透着凄凉。
“只恨不与我等一心。”赵忠恨意丛生。
“无妨。曹节、程璜,垂垂将死。郭胜、封谞,暂且得意。毕岚、宋典,当可为我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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