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有人言,不过是前朝方士一派胡言,又束之高阁,久无人过问。蓟王何必劳师动众。小题大做。
实则不然。
“勿以恶小而为之”。何况,襄楷身负大逆弑君之罪。此事更系阿斗安危。如何能不慎而又慎。
时,襄楷乃向桓帝上疏,痛陈弊政,只为点醒桓帝。奈何终无一用。痛定思痛。为续今汉国祚,襄楷而后与王芬等人合谋,弑卖官鬻爵,惹天怒人怨之灵帝,亦是为“社稷锄奸”。
至于“麟不当见而见”。如此妖孽,焉能不雷霆除之。一切都可说通。
思绪如潮,纷至沓来。
待清空思绪,刘备徐徐睁眼双眼。
奈何以上种种,皆是猜测,并无实据。需待曹节等人到访,一问便知。
刘备隐隐觉得,比起来历清白的自己。“天降流火,麒麟送子”的阿斗,单从出身而言,更显妖异。阿斗诞生时,先帝已崩。若真暗指阿斗,朱笔圈定之人,必是废帝或少帝。然也有可能是垂帘监国的二宫太皇。
“夫君?”马氏柔声唤道:“诸人已到。”
“好。”刘备这便起身,赴大殿。
“老奴等,拜见王上。”曹节、程璜、赵忠,伏地行大礼。
“诸位老大人免礼。”宫女捧来坐席,刘备微笑示意:“请坐。”
“谢王上。”三人依次落座。
一别数载,见赵忠人过中年,竟老迈如斯。刘备叹道:“岁月催人。赵常侍竟早生华发。”
赵忠闻言,面露怅然:“老奴惨淡度日,不说也罢。倒是王上,丰神如玉,惊为天人。”
“终归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刘备意味深长。
“王上所言极是。”三人心有戚戚,曹节叹道:“洛阳风云变幻,福祸莫测。老奴等泥足深陷,不可自拔。饱受摧折,身染风霜,焉能不老。”
“诚如老大人所言。”刘备言道:“得见桓帝时,平原方士襄楷《诣阙上疏》,亦可称‘字中皆挟风霜’。”
“王上所问,莫非乃襄楷,其人其事。”赵忠心领神会。此人确有名声。
“然也。”刘备将书简,转递三人:“诸位且自观。”
见曹节、程璜,人老体衰,起身颇为迟缓。赵忠遂先行入手。此举,有意为之。蓟王先前言老,赵忠故抢在众人之前。用意不言自明。老奴远比曹节、程璜,手脚麻利。
待徐徐展开书简,终于“图穷匕见”。
细辨朱笔圈定之言,赵忠面色苍白,遍体生寒。遂将烫手山芋,往曹节,不,程璜手中一塞。不料程璜稳稳接过,细细端详,坦然转递曹节。身为天家忠犬,焉能只知趋利避害。为主人背锅,亦是分内之事。
论养气,赵忠还欠火候。
曹节细细观瞻,默记在心,遂双手呈回。
刘备只手接过,笑问道:“诸位老大人,可见字里行间,所挟之风刀霜剑否。”
“老奴等,皆亲眼得见。”曹节答曰。
“此乃前朝上疏,闻书奏不省,束之高阁。诸位老大人,常伴驾左右,可曾记得,还有‘谁人’,曾阅此卷。”刘备平静发问。
“禀王上。前朝书文,皆存兰台。常被东观博士借阅,修撰《东观汉记》。”曹节先将自己撇清:“老奴得王上口谕,这才命兰台令史取来。实不知,何人擅涂旧文。”
“老奴亦不知情。”程璜紧随其后。
赵忠亦伏地叩首:“老奴,全然不知。”
见三人皆不知,曹节心中大定:“凡文书外借,兰台笔笔皆有记录。只需按图索骥,当可知晓。”
“如此,便劳烦少令,再走一趟。”刘备言道。
“喏。”陪坐侧席的黄门令左丰,又马不停蹄,奔赴兰台。
少顷,将历代借阅名录,依样抄回。呈报蓟王当面。
竟有十余人之多。不乏名士大儒,辞世先贤。便是恩师,亦曾留名。
偷看蓟王眉头微蹙,沉思不语。
赵忠这便谄媚上前:“名录中既有卢公之名,王上何不遣人一问。若卢公观时,尚未有迹,则可下问。若卢公观时已有。自当上溯也。”
刘备轻轻颔首:“也好。”恩师自是信得过。
恩师尚未散朝,刘备遂与众人耐心等待。日暮时,史涣乃回。言,恩师未见。如此,便可大略推算,乃恩师名下某人所为。
只可惜,刘备一眼扫过,全然不识。
线索就此断绝。刘备仍不死心:“可有借阅却不留名。”
“若皇子、公主、或宫中诸妃……借阅,多半不会留名。”曹节如实作答。
被曹节刻意省略的,刘备焉能不知:“如此,劳烦老大人,代孤问过兰台令史。可有未书录其名之人,借阅此书。”
“老奴遵命!”曹节肃容下拜。
引赵忠满眼艳羡。
若能替蓟王办妥此事,必得重用。心念至此,亦顾不得许多。不等刘备答话,赵忠自曹节身旁扑出,五体投地:“南北二宫徒遭兵乱,煞气未消,老大人年岁已高,当善保贵体,不宜轻身涉险。”
“哦?”刘备如沐春风:“依赵常侍之见,该当如何。”
“老奴愿代劳。”赵忠扬声答曰。
刘备遂看向曹节:“老大人意下如何。”
“老奴确是力不从心。恐不堪为王上驱策。能有赵常侍代劳,老奴深谢。”曹节拜谢。
“不敢。”赵忠回礼。
“如此,孤便将此事,交由赵常侍全权打理。”刘备焉能不成人之美。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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