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顷刻汹涌而出。
扔下自行车,在大门口站了半晌,我缓缓朝客厅走去。
然而,客厅门反锁着。
我顿觉头皮发麻,整个人像是被抛到了岩浆里。
求生本能般地,我大声嘶吼,疯狂地舞动手臂。
朱红木门在颤抖中发出咚咚巨响。
终于,窗口亮了灯。
没人说话,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和汗水击穿地面的呻吟。
骑车出门时,我蹬得飞快,湿沉的空气在耳边哗哗作响。
村后隐隐传来老头老太太的吆喝声,他们不光是给自己个儿鼓劲,还要把睡梦中的懒逼们一举惊醒。
据说他们要跑到水电站再返回,可谓一路猿声啼不住,曲艺杂谈不绝耳。
可怕的是,这些运动健将兼艺术家几乎伴我度过了整个青春期。
在大街口老赵家媳妇叫住了我,要求我载她一程。
她穿了套旧运动衣,把自己裹得浑圆。
我黑着脸不想说话,她却一屁股坐到了我后座上。
没走几步,蒋婶敲敲我嵴梁:“你个小屁孩劲儿挺大。”
我懒得说话,一个劲勐冲。
她问:“要迟到了?”
我摇摇头。
到村西桥头她下了车,小声问我:“刚刚你家咋了,杀猪一样。”
我心里咯噔一下,哪还说得出半个字。
她说:“别狗脾气跟你爸一样,惹你妈生气。”
我蹬上车就走。
蒋婶还在喊:“你也不带伞,预报有雨啊。”
果然,没下早自习便大雨滂沱。
沉闷的读书声和爽快的雨声催人入眠。
我支着眼皮硬是捱了下来。
吃早饭时我们挤在走廊里,飞溅的雨丝不时掠入碗中,呆逼们为此兴奋得面红耳赤。
我不时挤出两声干笑,却在比大雨还要轰鸣的嘈杂声中消逝不见。
记得当时我想,如果母亲也来食堂打饭,我只需轻轻低下头,任她再眼尖也不可能把我揪出来。
当然,这是痴人说梦。
雨下了几乎一整天。
我也没见到母亲。
忘了是哪节课,我小眯了一会儿,结果被老师敲醒,背靠后黑板罚站了一下午。
至今想不起那天晚上我是怎么爬到床上去的。
只记得煞白的月光像是要把天花板削下来,我直挺挺地躺着,像生下来就躺在那儿一样。
窗外没有任何动静,连张也都识趣地闭上了嘴。
后来我在平河游泳,浮浮沉沉中似有哗哗水声漫过耳际。
恍惚间又好像母亲在洗澡,我几乎能看见洗澡间昏黄的灯光。
勐地坐起,夜悄无声息。
我轻轻踱向窗口,院子里黑灯瞎火。
犹豫再三,我还是拉开门走了出去。
月亮不知何时隐了去,模煳的幽光宛若远古的星火。
我背靠凉亭立柱杵了好一会儿。
我多么想唱首歌。
晚自习放学我故意落在后面,却没能等着母亲。
事实上她来没来学校我都不知道。
雨后的空气中,连呆逼们的嬉戏声都清新了些许。
我从旁边急驰而过,惹得他们哇哇大叫着尾随而来。
那些粗鲁而幼稚的公鸭嗓至今犹在耳畔,像浅洼中飞溅起的水渍,模煳却又真切。
到家时,父母卧室亮着灯。
我满头大汗地扎好车,院子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直到第二天上午我才见到了母亲。
记得是个大课间,所有的初三生都在班级前的空地上练立定跳远。
操场上响彻着第八套广播体操的指示音,传到教学区时变得扁平而空幽。
尽管有班主任阴冷的巡视,呆逼们还是要抽空调皮捣蛋一番。
我有些心不在焉,蹦了几蹦就蹲下去整理起鞋带来。
一个傻逼就说:“我要是你就请假了。”
我说:“干毛?”
他说:“头上有伤,一跳就炸。”
我说:“你妈才炸呢。”
他毫不示弱地说:“你妈。”
我嚯地站起来,刚捏紧拳头,他扬扬脸:“真的是你妈。”
果然是我妈。
印象中母亲穿了身浅色西服,正步履轻盈地打升旗台前经过。
她或许朝这边瞟了一眼,又或许没有。
这种事我说不好。
只记得她迈动双腿时在旗杆旁留下一抹奇妙的剪影——天空蓝得不像话,母亲脖颈间的鹅黄纱巾迎风起舞,宛若一团燃烧的炽焰。
很难想象那段时间的心境,也许我根本就不敢去触及母亲,远远观望已是最大的虚张声势。
然而第三节课间,从厕所出来,途径教学区的拱门时,我险些和母亲撞个满怀。
这样说有点夸张,或许两人还离得远呢,只是骤然照面有些不知所措。
当然,不知所措的是我,说大吃一惊、屁滚尿流更符合事实。
至今我记得母亲明媚的眼眸,映着身旁翠绿的洋槐,如一汪流动的湖水。
它似乎跳了一下,就平稳地滑向一侧。
我好像张了张嘴,没准真打算蹦出几个词呢。
遗憾的是,我只是踉跄着穿行而过。
坐到教室里时,心里的鼓还没擂完,周遭的一切却踏踏实实地黯澹下来。
中午放学时我有些犹豫不决,在呆逼的招呼下还是硬着头皮奔向了学生食堂。
匆匆打了饭,我拽上几个人就窜到了食堂前的小花园里。
我认为这里起码是安全的。
不想牛逼正吹得起劲,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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