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落进了温热,江北缓缓抬起头,眼睛里的水雾隐隐现了红。
雨声涛涛,到处都是遮天蔽日的雨幕,远处的天连着地,黑压压的重叠在一起,城市的那点霓虹灯光不足以抵挡这从天而降的暗夜鬼魅。
“慕南,你帮帮我……”
沈慕南脱了大衣盖到了江北头上,语气强势,“有什么话,上车再说。”
江北的嘴巴半张着,轻轻“嗯”了一声,不过几秒,他死抓住男人的手,又说道:“帮帮我……”
“先上车。”
江北点点头,眼珠子惶惶恐恐。
他们上了车,阿平就把空调调高了几度,江北瑟缩着窝在边上,身上还罩着男人的大衣,沈慕南只用余光去看他,眼色沉得可怕。
“怎么回事?”沈慕南不耐地问。
江北吸了吸鼻子,颤巍巍地坐正了身体,“周明被人撞了,郑子浩,那人叫郑子浩,我、我没办法了……”
沈慕南突觉烦躁,他扯了扯领带,吩咐阿平:“去荣誉新城。”
那间小公寓,定期都会有钟点工去打扫,偶尔他也会去坐一坐,不过夜,江北走时是什么样,后来它还是什么样,就是现在,那橱柜里还摆着江北的一双蓝色棉拖。
到了地方,阿平把车子停稳,扭头问:“沈总,我是在这儿等着?还是明天早上过来接你?”
这话是有玄妙的,在这儿等就说明今晚是不留宿的,明天早上来接那就有点暧昧了,结婚了也是可以离婚的啊,只要沈先生喜欢。
沈慕南把下颌朝阿平偏了偏,却不正面回答问题,阿平看得懂的:今晚是要过夜了。
从电梯到进门,一路拖着水迹,江北杵在玄关处不敢进门,鞋子里的脚指头冻得几近麻木。
“进来,不用换鞋。”
沈慕南一句话不说,自顾去浴室调热水,江北把身上罩着的那件大衣给脱了,大衣浸了水,变得异常沉重。
沈慕南一会儿从卫生间出来,扔给江北一条毛巾,“去洗洗,热水放好了。”
江北害怕地捏住毛巾,浑身哆嗦了几下,脚步却不动。
沈慕南知道这人是误会了,倒也懒得解释,走几步坐到沙发上,燃上一支烟,抽了几口,烦躁只增不减,他漫不经心道:“你要站到什么时候?”
江北唯唯诺诺地眨眨眼,应了声“哎”,哭腔就差点溢出来了。
雨滴啪啪地砸到窗户上,引来黑夜悲号,江北埋身在水底,闭着眼睛憋了口气。
这大概是最接近死亡的感觉,世界彻底静了,耳朵只听得见嗡嗡的水波,想起周明念叨了一辈子的等有钱了,搬新家了,家里得安个大点的浴缸,可他这辈子太短,没能捱到那个时候。
“得偿命。”江北在心里低喃。
洗完一次热水澡等同于全身洗脑过,他现在就剩了一副干瘪的躯壳,谁要是肯帮他,他就拿这副躯壳去报答人家。
江北磨蹭着从卫生间出来,沈慕南就站在落地窗前,俯瞰模糊的夜景,听闻动静,他挑头看了一看。
“洗完了?”
江北身上套着男人的大号睡衣,从头到脚略显滑稽,他点点头,很快就把脑袋垂了下去。
沈慕南走近了几步,惨白的灯光下,他这才看见江北的左脸印着两道指甲印,快要褪去了,不算深,能看出当初下手是用了狠力的。
“谁弄的?”沈慕南扳着那半边脸看。
江北不说,一个劲儿地想把头垂得更低。
沈慕南皱眉:“是不是周明打你?”
江北摇了摇头,以动作代替言语,不大肯讲话。
以前是性子太倔,像野猫,窜上跳下总是不让人安宁,现在嫌太乖了,低头能低一宿,话几乎是没有了,你不问他,他就一直闭着嘴,眼睛偶尔会怯怯地打量你,就想看你到底帮不帮他。
沈慕南烦躁地问:“找我到底什么事?”
江北像是突然抽回了神,喉咙干哑地说:“周明被人撞了,监控是死角,没拍到……”
“说重点。”沈慕南打断他。
江北被吓了一跳,惊恐的火苗在眼睛里跳来跃去,“有人拍、拍到了视频,他怕得罪人,不肯把视频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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