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戈尔为了保护游竞可以放弃权势,但不能放弃这个国家,置之于虎狼之口。同样的,为了捍卫共和国,他可以牺牲一切,但这牺牲中不能有游竞。
他沉默地再次与赫连定碰杯,握紧了手中的记忆卡。
赫连定显然对这一桩“买卖”非常得意,临别时,他目光温柔地看向耶戈尔:“今天很累了吧,回到奥菲斯,代我向执政官问好。”
直到耶戈尔的飞船渐渐消失在天空中,他还负手望着天,静静地沉思着。
一个纤细的身影从他身后转出来,她浅色的头发垂到腰间,遮住了不明显的隆起,有一张适合索吻的嘴唇,明媚的大眼睛中有泪光隐约。
赫连定却没有吻她,也没有为她擦去泪痕,他只是伸出一只手,搭在她的腹部,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微笑:“都听到了吗?”
对方忍不住掉下来的眼泪说明了一切。
她原本以为,只要孩子是她的,这个男人,迟早有一天也是她的。
但现在她连自己的孩子都要失去了!安娜情不自禁地按住赫连定的手,向他扬起自己的身体。
赫连定却极轻地抽出了手,声音低沉,带着警告的意味:“你现在该知道,你肚子中的孩子,对我有多大用处了吧。”
第五十八章
耶戈尔在瞩星台上喝酒。
瞩星台是奥菲斯的最高处,没几个人有这里的通行权限。因此他很喜欢这里,那种被整个世界遗忘的孤寂反而让他心安。
形形色色的酒瓶子倒了一地,耶戈尔却还非常清醒,他支着胳膊,懊恼地空踹了一脚。
要是能喝醉就好了,被世界遗忘还不够,他想把自己也忘了,耶戈尔太复杂了,复杂得让他觉得憎恶。
要是能不当耶戈尔就好了。
他爬起来,猎猎晚风吹动他瘦削的身形,耶戈尔点燃了一支烟,灰蓝色的烟雾很快被推向远方,消失不见,夜空中只有点点星光在闪动。
他的手指被那一枚戒指箍得隐隐作痛,戒指是戒,赫连定说,你只属于我,你一辈子都别想离开。
凭什么,赫连家救了他一命,他就得无怨无悔一生相还?那是痴愚之人的做法,而耶戈尔一直很明白怎么他想要什么。
他想要共和国祥和昌平,他想要游竞一生顺遂,他想要和那个人携手同归。
他是耶戈尔,足够聪明,也足够心狠,所以他有资格贪婪,所有他追求的人与事,他最终都要握在手中。
赫连定不是要他一生柔顺屈从吗?好啊,且看看赫连定的一生,能有多长吧。
现在对赫连定下死手,不管孰强孰弱,干戈之下,群龙无首,奥菲斯势必会大乱。但等赫连家的小崽子生下来,他就不用留着这匹狼了。挟幼主以令群臣,然后一颗一颗,拔掉赫连定埋下来的毒牙,给他五年,不,三年就足以了,从此无论是他,还是游家,还是天琴座,再无后顾之忧。
如果,如果杀不掉赫连定,那他总也能获得自由。死亡不过是物质湮灭,是宇宙的永夜,没有光,没有灵,种种牵挂肚肠看不穿,到这里总可以放下。
耶戈尔闭上双目,烟在他指尖一点红亮,颤栗闪烁,随风明灭。
他回身走下了瞩星台,太晚了,廊中只有微蓝的灯光,随着他的走进而次第醒来,脚步声敲击着地面,一声一声,像是深夜花朵坼苞的声音。
他站在一个房间的标识牌前,默默地环着肩膀,仰头看了片刻,然后伸出手去。
一扇门随着他的动作而缓缓出现,洞开。
耶戈尔有执政院所有地方的权限,包括执政官的卧室。
智能系统敏锐地察觉进入者不是房间主人,壁灯没有亮,只一盏靠着光悬浮技术飘在他面前的小夜灯,飞来飞去,给他照明。
耶戈尔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他下意识握起纤细的手腕,往房间深处走去,卧室一处一处被照亮,安静,整洁,显然游竞出差的这些日子里,智能系统兢兢业业地为他做着清洁和整理工作,也是因此,这个房间并没有多少游竞的痕迹。
游竞没有回来。
耶戈尔在游竞的床上坐下,慢慢地把自己蜷了起来,没有人抱住他,只有越发淡的,属于游竞的气息,在空气中似有若无,轻柔地把整个人包围。
游竞当然没有回来,他搭着军部的飞船回奥菲斯,一降落就被游铮那个死弟控强行带回了游家养伤。
jezz直接把他扔进了医疗舱,十二小时之内不准出来。
游竞挣扎着反抗:“我全好了!伤都结痂了,不需要进医疗舱。”
执政院那个大摊子不知道堆积了多少工作,刚处的对象还在几百光年之外回来和他相会的路上,游竞一腔热切来不及释放,就要被关进个大盒子里,十二个小时?
就好像一个霸道小学生正领着兄弟们和隔壁班欺负女生的小流氓打完群架,还没来得及展现英雄救美的风姿拉拉小手亲亲脸蛋啥的,他哥鼻涕抽抽说妈让你回家吃饭,那种非常非常怂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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