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宇文彻正琢磨都督人选,忽然接到两封崔法元的急报。拆开第一封,说陈望之从马上摔下,身上跌破了几处皮肤。第二封,说陈望之要请大夫治疗旧伤。接着收到谢渊的上书,代陈望之进言,请求宇文彻允许他医治手脚之伤。陈望之昔年四肢筋脉曾被挑断,后来潦草接上,以至无法用力。宇文彻拿着朱笔想了又想,终于抖着手批复,“允”。过了片刻,又唤过秦弗,道,“让章先生去趟泰州……给他医治罢。”
章士澄星夜赶往泰州,不出两日,已到了泰州城外。
谢渊派了广陵郡的郡守刘劭之接待,将章士澄带到陈望之的田庄。田庄不大,倒也干净整洁。门口有几个仆役,聚坐一处吆五喝六地玩骰子。刘劭之一行人策马而来,行至门外,那几人仍是眼皮不抬。刘劭之手下的斥侯怒道,“作死呢!”刷就一鞭子挥下,打得几人抱头惨叫。
刘劭之道,“广陵侯可在府中?”
一个仆役道,“在。”
刘劭之道,“那你们去通禀一声,广陵郡守求见。”
陈望之做广陵侯,封地皆在广陵郡境内。刘劭之几次求见,陈望之都推脱身体不适,不便见客。刘劭之只知道这位广陵侯自建康而来,姓陈,猜测当是旧齐的某位宗室子弟。他出身低微,虽然饱读诗书,胸中早有一番抱负,但旧齐看中门阀,他一向不得重用,常哀叹生不逢时。宇文彻招贤纳士,刘劭之早早就递上名册,经过遴选,竟然委以郡守之职,于是对宇文彻赞颂有加,对旧齐的宗室却怀着几分敌意。
没过一会,走出一人。刘劭之认识他,是广陵侯府的长史,名唤宋僧孺。宋僧孺对刘劭之作了一揖,道,“郡守亲来,未能远迎,失敬失敬。”
刘劭之还礼道,“今日前来只为一事,”引出章士澄,“这位是太医院的章先生,君上派他来给广陵侯治伤。”
宋僧孺打量了几眼章士澄,道,“既如此,请进。”刘劭之也要跟入,章士澄道,“我给广陵侯治疗即可,就不劳烦郡守了。”
刘劭之一哽,“那……”这位章先生据称是宇文彻跟前的红人,他只得悻悻地拱拱手,怏怏离去。章士澄随宋僧孺走入田庄,一路遇到的仆役,不是打瞌睡,便是赌博嬉闹。章士澄的眉头越皱越紧,宋僧孺察觉,苦笑道,“殿下不愿拘束了大家,这里也无甚事做,故而如此。”
章士澄笑了笑,心道,这岂止是“不愿拘束”,根本就是放纵。陈望之住在一处院落,门口洁净无尘,连片草叶也无。一个穿着圆领袍官吏模样的人迎上前来,与宋僧孺打了招呼。宋僧孺道,“这位是崔法元,府中的郎中令。这位是章士澄章先生。”崔法元笑道,“原来是太医院首,久闻大名,如雷贯耳。”说着,将章士澄请进中堂。展目一瞧,陈望之盘腿平坐,正与一名小厮下棋,另一名小厮站在一旁,抓耳挠腮。还有一名中年仆妇,拿着手帕凝神微笑。崔法元轻轻咳嗽,缓缓道,“殿下——”
陈望之放下棋子,转过脸,对上章士澄的视线,不由微微一愣,轻声道,“章先生。”
章士澄跪下行礼,“见过殿下。”
“先生请起。”陈望之摆摆手,两名小厮同仆妇退了下去。陈望之指了指身前的坐墩,道,“请坐。”
章士澄道了谢,坐到那墩子上。陈望之慢慢捡起一枚棋子,“许久不见,不知章先生舟车劳顿,为何事而来?”
“君上派臣,为殿下治伤。”章士澄毕恭毕敬。陈望之比以往略清瘦了些,脸颊左侧有几道擦痕,“我没什么大事,”陈望之将棋子放入棋篓,“就是前几日他们牵了匹马来,我很久没骑过马,就想试一试。没想到手脚无力,被甩了下来,擦破点油皮,伤了药,已快结痂。”
章士澄道,“没伤到骨头就好。臣此番来,是为了殿下以前的旧伤。”
陈望之道,“旧伤?是说我手腕的筋脉么?”
章士澄道,“正是。”
“章先生能为我医治,倒也不错。”陈望之又捡起几枚棋子,一一放入棋篓,“请问先生,要如何治疗这伤?”
章士澄早有准备,道,“伤在筋脉,要切开殿下手腕脚腕处的皮肉,重新将筋脉按正确的方位接起。期间臣会熬制麻沸散,殿下服下,不会感到疼痛。”
陈望之道,“那就不必了。”说着撩起袖子,露出手腕,“我不怕痛,先生直接下刀便是。”
第82章
大凡天下之人,无有不畏惧疼痛者。章士澄行医十数载,还是头回碰到这般要求,深为震惊,正犹疑间,那郎中令崔法元率先开口,劝道,“殿下何苦来哉!既有麻沸散可服——”
章士澄接口道,“殿下三思,若要重新接续,必先用尖刀挑开原先的筋脉,如不服麻沸散,则痛楚难当。且接续之术,非瞬时而能为之。殿下的身体……”
陈望之微微一笑,抚了抚手腕,轻声道,“先生不必再劝,请罢。”
章士澄看了眼崔法元,崔法元眉头紧皱,想来正搜肠刮肚苦思如何阻止。章士澄在宫中为陈望之诊治多次,深知他性格执拗,岂是能劝得住的。长叹一声,起身道,“既如此,臣为殿下接续便是。”
陈望之当下唤进陈娥,命她听从章士澄安排。章士澄要净室一间,另需火盆、温水等物。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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