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玉摇摇头,没有话,仰起脖子一口气闷掉了一整瓶威士忌。图春温声说:“光喝酒不太好吧……”
师玉看他,赔了个笑:“今朝弗好意思啧。”(今天不好意思了。)
图春说:“弗嗒尬格,弗搭尬各。”(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倷格个朋友倒蛮有个性格。”师玉放下了酒瓶,图春去浴室拿了块毛巾出来,过去递给她。(你那个朋友倒蛮有性格的。)
“谢谢。”师玉接过毛巾擦了擦眼角,一条腿搭在另外一条腿上,手肘撑着膝盖,用手指拨睫毛,低着头,哑着声音,说:“倷人嘶蛮好格。”(你人是蛮好的。)
图春在靠近门的那张床上坐下,师玉大声地抽了口气,抬起眼睛望着他,双眸湿润:“噻是有辰光人太好……”(就是有时候人太好……)
她的嘴唇颤动,似是无法控制声音,更无法控制这种颤抖,她复低下了头。
“我啊弗晓得……”她突然讲普通话:“那辆车,不是我小姐妹的车。”
“图春,你不要看不起我……”
“他是我的高中老师,老早结婚了,我大学去了大连,苏州到大连,够远的了吧,我想,换个环境能好起来,想交男朋友,想谈恋爱,都没办法,我会想起他,梦到他,他也不是多好,多帅,多温柔,多体贴,他有时候对我还很凶,我问他会不会离婚,他就凶我……”
图春轻手轻脚地走去小吧台那里开了瓶矿泉水,倒了一杯水。师玉还在说:“我想断,他就来找我,他还来大连找我。我说,你来找我干什么呢,你还不是要回去?他说,小玉,小玉,我不会忘记你的。”
师玉好像笑了出来,图春回头看她,她果真破涕为笑了,咬住嘴唇,嘴角向上,眼泪从她的眼眶里静静流淌下来,她攥着毛巾,盯着地毯,或许是盯着某个莫须有的焦点吧。
“真是要命,真的是要命,你就看不起我吧,我和你算什么啊,我就和你说这个,说这些,我也没别人好说了。图春,你看不起我吧,我经常想,总归是自己安慰自己,我和他么……我们是为了爱情,每次看电视,看电影,看,看到男女主角发生点爱情故事,觉得很感人,对吧?但是现实生活里,说出这两个字,就觉得很不现实,很浮夸,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图春把水拿去给师玉。师玉说:“你说,喝水有什么用呢?”
“喝了水,该生气继续生气,该难过继续难过,该犯贱继续犯贱。”师玉说,“但是谢谢你给我倒水,可能这个举动只存在这样的一层意义。我难过,你能想到给我倒杯水……”师玉笑容惨淡,她站起来,拿遥控器打开电视,她不停换台,不停说话,电视的荧光在她脸上不停地闪烁。
“一想到那些人,谈朋友,结婚,生小孩,说不定都没有爱,只是为了完成任务,你说相亲,不就是完成生命里的一项任务吗?非得要找老婆,找老公,非得要找个伴侣,非得要繁衍,人已经够多了,世上的人还不够多吗?为什么还要继续生小孩?生出来的小孩你能保证他将来会做对社会有益的事情吗?他要是变坏了,要是天生就很坏,那怎么办?图春……太恐怖了……”
师玉坐在了靠近窗的那张床上,放下了遥控器,她选择了深夜的电影频道,可是电视台还在播广告。
师玉撑住额头,不再言语,发出抽噎的声音,许久,广告结束了,电影开始了。
师玉看电视,说:“现在我是觉得自己一点尊严都没有了,太贱了。我妈肯定不知道我变得这么坏,她知道了,她该怎么办……她要怎么办……”
图春说:“你睡一会儿吧……”
“你明天什么班?”
“我没关系的。”图春说。
师玉说:“不然我们上床吧。”
图春去扔掉了酒瓶,把电视音量调小了些,说:“你睡吧。”
师玉撑着眼皮无助的看着他,图春坐回床尾,问她:“你都梦到他什么?”
师玉说:“很多事情,太多了,记不清楚了。”她转过去,面朝电视,电影的画面好蓝,还有点绿。
一条长长的通道,大约是天桥吧。
师玉说:“不过,有一次,记得很清楚,我掉进游泳池里,呼吸不过来,梦不是应该是黑白的吗?但是我看到的都是彩色的,看到树,天空,云,都变形了,他跳进水里救我……”她目不转睛,“他……抽烟,不喝酒,我看到你,有时会想起他,你抽烟的时候,看不见你的脸的时候,看到烟的时候。还有别人……好多事情,好多人能让我想起他,他变得像……他变成了空气,在我身边,无所不在。”
电影里,一个女人在那条通道上行走。
旁白也是女人的声音,说:“他就是有办法找到她,求她回来。 反反复复,像咒语,像催眠。”
图春和师玉都像是被什么东西粘在了床单上,一动不动,无声无息。
师玉后来撑不住,电影没有看到结局就歪在床上睡着了,图春给她盖好被子,拿了张房卡下楼了。他去前台租自行车,客房里的信息簿上说酒店提供租赁自行车的服务,前台却不理解,匪夷所思地打量图春,又看了看身后的挂钟。图春也看挂钟,说:“纽约时间,现在是下午,正好是运动的时候。”
前台笑出来,拿了辆自行车给他。图春骑车,经过凤凰街,民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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